第10章 上官靖岩

马车有规律颠簸让几日未合眼的顾希，歪在车上睡着了。梅姐瞟了一眼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对嫣红说道，“你给姑爷盖上点吧。”

嫣红轻轻地给他搭了件斗篷，有些心疼地说，“姑爷这两天这么焦虑，几天不吃不喝不睡的。什么样的人能受得了？小姐，姑爷本来心里就很愧疚了，您千万再别给他脸色看了。”

梅姐轻叹一声，岔开话题道，“小黎在那辆车上闹没闹？咱们都不在她身边。”

“小姐，您放心吧。有沈姨娘和乳娘陪着她呢。”

“彤儿也是有身孕的人，小黎会不会太闹了？”

“咱们小黎乖着呢。沈姨娘可喜欢小黎了，小黎也喜欢她。俩人亲热得倒像是亲母女。”

“彤儿这个丫头心直口快、单纯善良。我也挺喜欢她的。”

嫣红点点头，遂又担忧地问道，“小姐，咱们进了京城去哪里落脚？你想好了吗？是去二少爷府上？还是去咱们在京城的铺子？”

梅怡摇姐摇头，“谁都不要找，不能给他们添麻烦。咱们去京城的事，不能透一点风声给二弟。我们就找个好一点的旅店住下就行。”

进了京城，道路两边顿时熙攘繁荣起来。一行人没有心思看外面的景象，他们按梅姐的吩咐，准备找一个旅店先住下。

一队士兵拦在他们马车前面，“顾公子！有人要见您。”

顾希掀开轿帘，一脸困惑地望着他们。

“您是顾公子？请跟我们走吧！您的家人我们会安排好的。”

顾希被人带着去了一个豪华隐秘的会馆，里面的人已经清空了，四下都是身着便衣的护卫。顾希知道要见他的人是谁，他心里紧张又恐惧，腿不自觉得有些发软。

那人将顾希带到了一个豁亮宽敞的房间，伸手说道，“公子，请进。”

顾希进了屋，那人便关上房门离去了。

顾希还没来得及四下看清楚，就听到一个洪亮有力的声音，“顾希，我们又见面了！”

顾希连忙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

这时，从帘子后面走出一个人。这个人高大健硕、宽肩窄腰，小麦色的皮肤，棱角分明的脸，浓眉厉眼、不怒而威。他就是十九岁在宫乱中亲手杀死自己七个兄弟，顺利登基的当今圣上——上官靖岩。

“朕就知道你没死！这两年，朕……”上官靖岩皱了皱眉头，把要说话咽了下去。他稳了下情绪，“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

“草民…不敢。”顾希瑟缩道。

上官靖岩提高了声量，“朕命令你抬起头来！”

顾希只得抬起头，他垂下眼睑不去看那个人。

上官靖岩目光在顾希脸上停留了很久。这张脸两年来天天在他梦里、脑海里浮现，他太熟悉了。上官靖岩面无表情、看似平静地瞅着他，心里却早已激动得翻江倒海。他甚至有想哭的冲动。他手心开始冒汗，身体微微颤抖，他的小希回来了！

上官靖岩开口语气却是淡淡的，“你…还是两年前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上官靖岩周身有一股骇人的气场，顾希从进这个屋子有不寒而栗的感觉。但他想起了他被侍卫带过来前，梅姐嘱咐他的话，便鼓足勇气说道，“皇上，您宣草民来所为何事？还有小儿刚出生没多久，不知是何缘故就被宫里的人带走了……”

“你不知道为什么？”上官靖岩紧盯着他。

顾希不敢触碰他的眼神低头道，“草民不知。”

“朕不跟你绕圈子了，朕想把你留在身边……”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顾希磕了个头，伏在地上道，“草民已经结婚生子，有两位夫人，两个孩子了。皇上在民间一直享有爱民如子的盛誉，如若因为草民毁了您一世英名，草民万死难辞其咎！”

上官靖岩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把头抬起来！”

顾希抬起头，支吾道，“没有人。”

上官靖岩吓他道，“撒谎！欺君可是大罪，是可以灭九族的！”

顾希慌忙承认，“是我家夫人让草民这么说的。”

“果然。这哪里像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说的话？是那个大你十一岁的夫人？你不会什么都听她的吧？你自己没有想法吗？还有，不要让朕在听到草民这个词！”

“我家夫人的意思正是草民…我的意思。我只是不会说的那么委婉。”

上官靖岩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小人儿，“哼，那你会怎样？”

“我会直接拒绝，说我不愿意！”顾希决定豁出去了，心想害怕有什么用？大不了就是一死。这样一想，心里反而无所畏惧了。

“嗯，朕的确见识过你的脾气。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如若朕偏要留你在我身边呢？你要知道，朕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求皇上放过我吧！皇上如若逼我，我只有一死！”

“朕是真的喜欢你。你失去消息的这两年，朕下定决心，只要你能重回朕的身边，朕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世俗偏见。朕要跟你永远厮守在一起。”

“可我们都是个男人，在一起有违人伦！”

“有违人伦？那你跟顾永文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可以跟他那样，跟朕就有违人伦了？”

“那是我年少犯下的错，我已经为它付出了代价。我毁了容，也死过一次。这样还不够吗？如果皇上觉得还不够，我可以再死一次！”顾希凛然道。

“你脸上的疤你不说朕都没有注意。它现在和你的脸浑然天成，就好像原本它们就应该长在那里一样。朕觉得让你看起来更成熟、更像个男人了。”上官岩盯着顾希脸上的疤，一副很欣赏的样子道。

顾希没有接他的话，仍然试图说服他，“皇上，我觉得您对我有可能有误解。我是正经人家的孩子。我父母从小就教育我要做一个高洁磊落的正人君子。名节、骨气比性命还要重要。我知道自己没有做到，年少时做过糊涂事。但是我现在不想再对不起我父母了。我就算死也不会答应皇上的要求。”

你…宁可死也不愿意跟朕？”

顾希用力点点头。

“哼，既然跟你怎么都说不通，就不要怪朕无情了。先礼后兵的‘礼’朕已经做完了，现在该兵了。朕知道你不怕死，但你的儿子你也不要了吗？”

顾希咬了下嘴唇，心一横道，“皇上如果喜欢孩子，就把他放到宫里养吧。什么时候皇上养够了就还给我们。”

上官靖岩鼓掌道，“好好，顾希你够狠！为了不与朕在一起，连孩子都不要了。那你的其他家人呢？也都不要了？你那个大夫人，小美妾还有你可爱的女儿，现在她们可全在朕的掌握中呀！”

顾希猛地抬起头，又惊又惧地望着他。随即他脸色惨白，汗水和泪水一同涌出来，“为什么？你是至高无上的君主，为什么总跟我一个小老百姓纠缠不清！你放过我吧！”

上官靖岩看到他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依然狠狠心道，“你不用现在给答案。朕给你两天时间。想好了，你就跟你门口的侍卫说一声，他会带你进宫的。今天就到这里吧，朕让人送你回去。”

顾希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发呆，把一旁的梅姐和彤儿急坏了……

“顾希，到底什么情况？你说话呀！”彤儿摇着他的胳膊焦急地问。

梅姐紧跟着问，“顾希，皇上跟你说了什么？他跟你提什么条件了？你看到孩子了吗？”

顾希看了看两个人，虚声道，“他让我拿我自己换咱们一家人。”

彤儿义愤道，“还有没有王法了？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

梅姐看了看外面的把守，叹了口气，“他就是王法。就算他是王孙贵胄咱们还可以抗争一下。但他却是……”

顾希突然异常冷静地说，“我觉得我一个人，换咱们全家人，也不亏。期限一到，我就进宫去换孩子。孩子回来了，你们不要停留，带着孩子快一点离开！先不要回家，逃得越远越好。”

“我不同意！我们都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办？我不能丢下你。我要跟你在一起！”彤儿开始哽咽起来。

“彤儿听话。你跟着梅姐走，把孩子安全地生下来。你们不要管我，我们现在能保全一个是一个。你们不在，我就没有牵绊了，他也威胁不了我。也许……我有机会出宫，我会去找你们的。”

上官靖岩一个人坐在花园里饮酒，顾永文被挂在不远处的树上。顾希被内侍引领着慢慢地走过来。他用余光扫了一下树上的顾永文，便低头走到桌前跪下，“给皇上请安。”

“你来了。朕听说你答应进宫陪朕了？”

顾希点了一下头，“请皇上还我家人自由！让他们想去哪儿去哪儿。”

“行，朕答应你。”

“还有，把那个人放了。”顾希指了一下顾永文。

上官靖岩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他冷笑一下，“怎么你不恨他了？心疼他？”

“恨！他就是想得到我原谅才这么做的，我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因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顾希的答复上官岩很满意，“好，朕让人把他放下来。不让他在这里碍眼。”上官靖岩示意旁边的侍卫。几个侍卫把顾永文顺下来，抬走了。

“坐到朕身边来。”上官靖岩向顾希伸出手。

顾希犹豫了一下，问道，“孩子呢？”

“你刚才进宫时，朕就派人把孩子送出去了。这个孩子在宫里快一个月了，是朕抱过的第一个孩子。这一走，还有些不舍得。你想看看他吗？他们应该还没走远，朕让人把他们叫回来？”

“不用。送出去了就好。”

“怎么信不过朕？朕可是国君，一言九鼎！还不过来！”

顾希起身慢慢走了过去。刚走到上官靖岩身边，便被他急不可待地一把揽进怀里。

顾希登时红了脸，“皇上，有人看着呢。”

上官靖岩看着他害羞的模样更是喜欢得不行。他冲身边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皇上，这里不行！”顾希恐慌道。

“别害怕，朕就是太想你了，想近一点距离，好好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