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因为家人都在身边,照顾地更精心些,这一次,顾希只两日就不吐了。第三日,顾希就能咽下一点粥了。但两日下来,顾希依然被折磨得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梅姐来到顾希房里,彤儿正在喂他喝粥。梅姐对彤儿轻声道,“他刚能喝点粥,别让他吃太多。”
彤儿点点头,又抹起眼泪来,“大姐,您看顾希被折磨得瘦成什么样了?真让人心疼。”
顾希捏了捏彤儿的手说道,“我没事儿了,别动不动就哭。”
“彤儿,你先去忙,我跟顾希说会儿话。”梅姐在顾希床边坐下说道。
“嗯。”彤儿点点头,又爱怜地摸了摸顾希的脸,才恋恋不舍地出去了。
两人看着彤儿离去,梅姐说,“看到你受苦,大家都很心疼。彤儿这两天眼睛一直肿肿的。”
“她就是个傻丫头!”顾希不无爱怜地笑道。
梅姐目光温柔地望着顾希,缓缓地道出她真正的意图,“顾希,我们不想让你一直受苦。想把你的病治好。我听说你这是心病。你把你和皇上之间的一些细节,说与我听听,看看问题出在哪里?我能不能帮到你。你跟皇上有半年多了,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顾希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苦笑道,“可以说…生不如死。”
梅姐惊道,“生不如死!?怎么会这样?你们两个在一起,就没有一点让你留恋或开心的时刻?”
顾希咬着牙,斩钉截铁地说,“没有!我只感觉恐惧、疼痛、屈辱和恶心!我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只想着早死早解脱,可又死不成。”说着,顾希委屈的抽泣起来。“我想定是老天因为我之前犯过的错误惩罚我,我受再多苦都是罪有应得,我活该!”
梅姐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安慰他道,“以前的事儿不要再提了,年轻的时候谁没犯过错,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你觉得皇上有可能让你离开他吗?”
顾希慢慢地摇摇头,“我什么办法都试过了。目前看来,只要我活着他不会放过我的!”
梅姐握着他的手,温和地问,“通过那天他站出来维护你,替你出头,我能感觉他是在乎你的。难道你就没感觉到他对你的一点一丁点喜爱吗?”
顾希很坚定地摇摇头,“他天天说喜欢我,但我一丁点也感觉不到!你别看他平时说话办事好像很严谨,又很有威严的样子,其实他就是一个恶魔!他情绪波动很大,经常毫无征兆地就发脾气。有时他还在热烈地亲吻我,突然就开始对我拳脚相加,他咬我、掐我的脖子、抽我巴掌、扯我的头发……还有很多细节,我说不出口。他天天折磨我,羞辱我。丝毫不在乎我的感受和死活。他就是没有人性!他经常一副很痴情的样子,说他如何如何喜欢我,可他怎么喜欢我的?他就是把我当成他发泄兽性的工具,当做他的一个玩意儿!而且他还会用很难听的字眼骂我。骂我是贱人!我变成现在令人不耻的人还不是拜他所赐?别人可以骂我,他有什么资格?身体的疼痛我可以忍,但是我心里的屈辱,我受不了!我是一个男人,如今竟然做了另一个男人的玩物!我对不起我的父母!我没有脸活下去了!”顾希越说越激动。
梅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你别着急!你也是被逼无奈,别太自责,这不能怪你。”
“姐,这样没有尊严的日子我实在过不下去了,现在我该怎么办?我本来想找机会解脱的,但阴差阳错我又跟苏锦在一起了。我们俩在一起时就抱着必死的心去的。所以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但如今你们和孩子都来了,他会用你们威胁我的,我连死都不敢。以后怎么办?”顾希抓着梅姐的手,无助地问。
“姐会跟你一起想办法,以后咱们绝不任他欺辱!”梅姐思忖一下,还是决定说出她自己的想法。“顾希,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有可能接受不了。但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咱们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等挺过这段时间,咱们再重新开始。你别一天天总把死挂在嘴边。无能的人遇到事才只会想到死。再说,你身后一家子人,你有资格死吗?你长大了,要勇敢去面对……”
顾希一脸困惑,“姐,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刚才听了你的话,我觉得皇上固然有些残暴,但最主要的还是你的心理问题。”
“是我的问题?”顾希满眼不甘和气愤。
梅姐不疾不徐,“我听苏锦说他为了你也做了很多改变。他以前那个病也是因为你得到了控制。你犯了那么大错,他不但不罚你,还把苏锦赐给你了。还赐了府宅给你,还有……”
顾希冷笑道,“那是因为他怕我真死了,没人任他欺负了!”
“他是天子,什么人找不到?我觉得他对你还是有真感情的。是你一直觉得这是一件羞耻的事,才不愿意接受他。但这样你自己会更痛苦……”
顾希很不能接受,他哭喊道,“梅姐,你不要什么都听苏锦说的。她以前很仰慕那个人,当然说他好。我承认,他偶尔会对我挺好的。我有时甚至觉得他也挺可怜的。但每次当我的心稍有一点点向他倾斜时,他就会一巴掌把我打回来,让我认清现实!他没人疼没人爱,所受的所有孤单和非议,都是他应得的!他活该!他根本不懂尊重别人,根本就不把别人当人!所以他不配被人爱!”
梅姐见他情绪激动,不想与他争,便故意岔开话题道,“那个顾永文现在怎么样了?”
顾希眼神晃了一下,“我……不知道。”
“他不是一直在京城为皇上办事吗?你们没见过面?”
顾希嗫嚅道,“刚搬进这里的第一天晚上,他就来找过我,然后……我们被皇上的人抓住。皇上打了我一顿,后来就被放回来了。他当时被押进了大牢。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应该还在大牢里。”
“啊?竟有这种事儿?你们私下里幽会,皇上竟然轻易地饶过了你?”这件事梅姐已经听苏锦说过了,但她故意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哪里轻易饶过我了?我现在身上还有一道没长好的鞭痕,不信你看。”顾希撩起衣服,给她看后背的伤。
梅姐瞥了一眼,帮他把衣服整好。然后语重深长地劝道,“以后这种事一定不能再发生了!普通人都受不了,何况他是皇上。”
顾希羞愧地低下头,“我知道。我当时…本打算跟他同归于尽的。”
“你就没打听一下顾永文的情况?”
“我自己都自顾不暇,怎么管得了他?况且……”顾希沉声道。“我的一切行踪都在皇上的掌握中,我不问或许还好些,问了也许他死得更快。”
“那倒也是。”梅姐见顾希情绪稍缓,便问道,“顾希,你能跟我说一说你跟皇上的…第一次吗?”
“姐,我不想说……”顾希表情很痛苦。
“你不说我们怎么能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怎么能帮到你呢?有些事藏在心里越久,越不敢触碰它,它反而会时常跳出来变本加厉地折磨你。说出来了,那些伤痛就会越来越淡……”
下午,上官岩听人报顾希的夫人想找他谈谈。接下来的时间,心里便一直惴惴不安的。他问翁翁,“你知道梅夫人要找朕谈什么吗?会不会是顾希跟她说了什么,她一时气不过把找朕去问责的?”
翁翁看出上官岩很紧张,心里叹气:这哪里还是那个无所畏惧的皇上呀!“皇上,她就是一介草民有什么资格问责您呀?”
“话虽这么说,但朕是想跟顾希长长久久在一起的,尽量还是不要跟她翻脸。她那么厉害,肯定得理不饶人……”
翁翁安慰道,“依老奴看这个梅夫人像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跟希公子一起任意妄为的。皇上您放心。”
“是吗?”上官岩心下稍安。
他简单用了晚膳,便早早收工,去了顾希家。他先去顾希房里看了看他。随后下人引领着他来到一个小的会客厅。上官岩推门进去。
梅姐在屋里给他行礼。
他关上门,转身道,“梅夫人,快起来!不必多礼。我与顾希私下里都是以你我相称。你是他的夫人,今天这个房间只有你我二人,不如咱们今天也不拘泥那些俗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梅姐笑道。“皇上,您请坐吧,喝茶。”
上官岩看着举止端庄,不卑不亢的梅夫人,心里竟然有些紧张。“梅夫人,你长我几岁,我就跟顾希一起叫您梅姐了。”
“好。”梅姐点了一下头,缓缓说道,“我们家顾希这个孩子从小娇惯,身上有很多毛病,一定给皇上添了不少麻烦?”
上官岩很想回答,可不是吗?挑食、任性、顶嘴……真是一大堆毛病。但看梅姐的表情好像只是客气,便有些拘谨地说,“那倒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