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砍六十七刀

与谢长明一起离开的洛明殊当然不知道樊晴与系统说了什么。

她用手肘碰了碰谢长明：“现在应天宫那块地方,是魔域的？”

谢长明低沉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并未，只有属于我的那一半是魔域的，至于你的,暂时还没有选择归属。”

“我……我又该划分到何处呢？”洛明殊的声音顺着风飘过。

“妖神最后的居所都是迷雾星海,当活在此界里累了倦了,他们便会遁入迷雾星海里。”谢长明对洛明殊说道。

“先拿过来。”洛明殊下了决定，“所属区域呢，就不与任何一个已有的区域融合,然后那里就是只属于我的地方。”

洛明殊不认为她属于人类或是妖族,魔族就更不可能了，她之前一直疑惑自己为何会对人族或是妖族没有安全感,现在她知道答案了，因为她自己本就不属于这两个种族。

这感觉，倒有些寂寞。

“你曾问过我一个问题，你问我,我也是有娘的吗？”洛明殊看向远方的风景，轻声说道,“我也在想，我降生的话，应该是有娘的吧？”

“你……”谢长明当然记得洛明殊最开始的样子，她那时候还是一颗蛋，对,一枚淡紫色的，小小的蛋。

在那时候,除了洛明殊之外,天界就已经没有妖神了。

谢长明没再说话,因为他觉得此事对洛明殊说出来,并不是一个太好的消息。

“如果有她的话，我也不想找她。”洛明殊说，“我还是要去找我的师父。”

两人如此说着，不多时，便来到了星岸附近，洛明殊驾驶龟龟的速度极快，比云舟行进的速度快多了。

到达星岸的时候，陆瑶瑶还没到，洛明殊便与谢长明先去领取地块了，谢长明与她并肩而行，一路上两人倒是吸引了许多修士的目光。

甚至，还有爱凑热闹的修士偷拍下两人并肩而行的影像，上传到了四方水镜里。

洛明殊还是第一次去往自己探索出的土地，在进入的时候，负责与迷雾星海连接的修士还问她道：“需要还原迷雾星海原本的设置吗？”

“还能还原？”洛明殊问道。

“是的，不过只能还原迷雾星海原本的建筑场景设置，那些迷雾星海创造出的人物只是探索者内心的投射，所以并不会出现在场景里。”星岸的修士介绍道。

“动物还原吗？”洛明殊还记得高妃心心念念养着的小鱼。

“有生命的都不行呢。”修士回答她。

“好，那打开我过去看看。”洛明殊应了下来，她还挺想回到应天宫去看看。

“好了，你们所得的地块由于一开始便决定放在一起管理，所以迷雾星海没有给这个地块分割，现在它们还是连在一起的，位置在魔域边陲，与妖域、人界同时也接壤，从星岸过去不远。”修士递给洛明殊一份地图。

这个迷雾星海生成土地的机制很奇怪，修士的属性倾向也会影响生成土地的位置记，甚至有可能在人界中部某一块地方突然多出了一片区域，有很多门派会用这样的方法来扩大自己的门派面积。

属于谢长明的那一块在魔域边陲，因为他要紧挨着洛明殊的，而属于洛明殊的那一块竟然就在三大区域的交界处。

谢长明展开他的那份地图，在脚下画了一个传送阵法：“走。”

“这传送阵法……下界普通修士可掌握不了啊。”洛明殊到现在才问起谢长明的修为。

“嗯。”谢长明答道，“不过是个简单的小法术。”

“你这么厉害，我怎么会排到你？”洛明殊感到疑惑。

还没等谢长明夸她，洛明殊自己便一拍掌心，恍然大悟：“看来我也很厉害，不愧是我。”

谢长明：“？”你自己把话都说了，我还说什么？

洛明殊跟着谢长明踏入传送阵法中，迈步走进一片黑暗中，再走出来的时候，眼前已经出现了熟悉的朱红色宫门。

由于应天宫地块之外，都是别的修士探索出的荒芜地块，所以这方圆万里之内，没有一丝人烟。

这些年来，修士们利用迷雾星海里探索出地块的方法都大同小异，一是将迷雾星海里出产的宝物、法宝、丹药等搜集起来，自用或是售卖；二是挖掘地块里的矿藏，等到挖空之后再商讨其他的用法；三才是利用土地建造建筑，供修士居住，不过只有灵气浓郁的地块会有修士迁居过去。

失去利用价值的土地便空置下来，毕竟修仙界里的修士就那么多，但此界却宽阔。久而久之，也会有一些凡人将居所搬迁到荒芜的地块之上，修士们也不会介意凡人的到来。

谢长明拿取土地之后，还没动用上面的资源，因为魔域现在情况好得很，不是特别缺灵石，所以这整个应天宫就保持了原貌。

洛明殊推开宫门，她环顾着四周精致的装饰。

她之前没有探索过迷雾星海，但她觉得迷雾星海里的场景十分好看，这都是他们身为修士想象力的投射，每一处细节都如此精致，就看这些地砖，洒点土带出去，都能变成价值连城的文物。

洛明殊不太理解之前那些获得地块的修士为什么要将迷雾星海原本的建筑拆了，拿走值钱的宝物就完事，她觉得这里的建筑本身就是一种资源。

“多好看啊。”洛明殊坐在白玉鱼塘旁的小亭里，看向周遭的盈盈池水。

谢长明现在看这鱼塘，只能想起洛明殊与他一起跌入水中的时候，洛明殊不慎露出的尾巴，那尾巴就算变大了，还是如之前一样晶莹可爱。

于是他点了点头，随口应道：“嗯，是很好看。”

洛明殊摸着下巴，思考着赚钱的法子：“应天宫我不想拆。”

“那就不拆，你若想过来住就过来。”谢长明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洛明殊扯了下他的袖子说道：“我不是自己要住的意思，我暂时不会离开我的宗门。”

毕竟柳红郢的肉身还在御灵宗的水溪涧放着呢。

“我以后记要住的地方，要比这里大很多。”洛明殊比划了一下。

“魔域很大。”谢长明说。

有的时候，他一人住在殿中，甚至觉得有些孤寂荒凉，魔域的地界面积不比人界或是妖域小，只是魔族数量颇少。

“我知道魔域很大，你就不要炫耀了。”洛明殊明显没接到谢长明的直球。

谢长明：“？”我想叫你一起住，你想成什么了？

洛明殊靠在廊柱上继续思考：“我觉得我们迷雾星海那个探索任务，还挺好玩的。”

谢长明：“……”只是你觉得好玩，我看其他人不觉得有多好玩。

他紧抿着唇，就这么看着洛明殊，没有出声，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完美的倾听者。

“看，我带来了什么！”洛明殊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本书来。

谢长明看到了封面上明晃晃的大字：“《宫墙深深深几许》。”

洛明殊兴奋介绍：“这可是修仙界里最流行的宫斗题材话本，据说取材于凡人深宫里发生的真实故事，后来那后宫里被迫害投井的娘娘觉醒了修仙天赋，到宗门里修仙去了，再之后便以自己的真实经历写了这话本子。”

“这都是孟卫方跟我说的，他还说后来那娘娘回去看过曾经她深爱的皇帝，结果那皇帝都老啦，她修炼有成，还是如花容貌，在看到老男人的时候，她曾经的爱意都消散了，之后便是她执笔写了这话本子。”洛明殊说起这特殊的剧情，说得头头是道。

“倒是有趣。”谢长明指的是话本外的故事跌宕起伏。

“这话本在人界可火了，连我师妹阿发的看得哭了好几天。”洛明殊一拍掌心，“肯定有很多修士想亲身体验这书里的剧情。”

“咱们这里不就是现成的场景么，如果缺人的话，就雇佣一些人啊妖啊魔啊之类的，当皇帝当侍女，然后在外布置一个控制时间流速的阵法，一日便能招待许多组修士。”

“其体验规则就与迷雾星海里的差不多，胜出的修士随便给他颁发个锦旗之类的奖励，体验一次就收他几十上百万灵石，爱来不来。”洛明殊不愧是个赚钱天才，三言两语间，甚至还创造了许多就业岗位。

“如此，倒也可以。”谢长明其实对于这类娱乐活动欲望很淡，所以他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有修士热衷于看话本或是体验这样的玩法。

“不过控制整个应天宫运转的阵法会很复杂，不能让前来体验的修士攻击咱们的人物，被损毁的建筑物等也要马上恢复。”洛明殊自言自语说道，这些细节本来都是迷雾星海自动修正的，现在他们这个位于真实世界里的应天宫要想实现这种事，便要依靠笼罩整个地界的阵法实现。

她嘴上说得简单，实际上这阵法难度甚至比当年水衡在风沙渡外布置的防御阵法还要高上百倍，细节处的大小阵法都要单独设计。

幸亏坐在洛明殊身边的是谢长明，他竟然还能耐心听完洛明殊说的话，没有嘲笑她的想法幼稚。

“可以，阵法我来设计。”谢长明看着洛明殊，轻笑一声说道，“你忘了这记里有我一半吗？”

“到时候产生的收益自然是对半分。”洛明殊不会在这种事上贪便宜。

谢长明“嗯”了一声，他竟隐隐有了一种魔域可能要靠洛明殊发大财的感觉。

洛明殊说干就干，直接埋头在小亭里写起计划书来。

谢长明看了一眼她写的细节，提出疑问：“为什么不在御膳里加鱼头豆腐煲？”

没有这道菜，这鱼塘上方的小亭似乎都失去韵味了。

洛明殊一听，把毛笔撂下：“你……你怎么满脑子就想着吃鱼？”

谢长明认真对他说：“我自然是不吃鱼的。”

“鱼头豆腐煲不行。”洛明殊将这道菜加入黑名单，“你说说你，演个太上仙君，演得也太差了，又是摇尾巴又是最爱吃鱼头豆腐煲，你让我怎么能不认出来你？”

谢长明侧过身，他就如此安静看着洛明殊，手指屈起，略微托着腮，他倒是好脾气：“所以呢，后来为什么不愿意杀我了？”

“我……我……”洛明殊的脸颊微红，她一时之间接不上话了，为什么不想杀谢长明，这个问题她自己都没有答案。

要说她最后杀太上仙君的理由其实很充分，她要通关探索场景，而且，就算这个太上仙君是谢长明假扮的，但谢长明抛弃她，她自然也有充分的理由对她下手，反正谢长明又不会真的死了。

洛明殊也不知道她为何最后一刻下不了手，最后还是谢长明自己撞上来，这个探索场景才算结束。

她结巴了许久，最后板起脸来说道：“你以为我下不了手吗？都是你太沉了，你自己撞上来，不然我也要捅一刀的。”

“真的吗？”谢长明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洛明殊的凤眼极好看，线条优美上挑，只是有时会有那种自傲的凌厉感觉。

谢长明自然视这种凌厉的距离感为无物，他还是用目光锁定着洛明殊。

“你……你看我做什么？”洛明殊问，“肯定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夜幕已至，周围的光线暗了下来，原本漂亮的夕阳已沉入天际线之下。

洛明殊面前的灯盏暗着，谢长明的指尖一点，那灯盏已亮了起来，这动作与他在魔域时有些相似。

那时也是在他的指尖，有了一簇光明。

洛明殊将计划书写出了个雏形，看这天色如此，她想着今日应该回不了御灵宗了。

御灵宗也鲜少会管弟子外出，除非是像魏清这样神识失联失踪多日，他们才会派出人寻找。

“今日只能在这里歇下了。”洛明殊沉浸在利用属于自己的第一块土地赚钱的快乐之中，她将自己面前桌上厚厚的计划书整理好，又复刻了一份给谢长明。

“好。”谢长明很自然地走上前去，而后牵住了她的手。

洛明殊没躲开，因为她并不讨厌谢长明的触碰，她的身子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两人离开的时候，水上廊道两侧的灯火渐次亮起，这无一人的巨大建筑里，第一次有了些许鲜活的气息。

洛明殊被谢长明送回了她的住处，之前属于美妃3记宫殿照常，洛明殊与谢长明告别，便自己走了进去。

结果刚歇下来没一阵，洛明殊便觉得有些无趣，她已经一日没有碰水了，方才在池塘上方，她就有些眼馋了，但碍于谢长明在她身边，她没好意思直接跳进去。

现在谢长明离开了，她又心痒痒了，准备到池塘里放松一下，她确实很喜欢水。

于是，洛明殊走出宫门，左右看了下，确定谢长明不在了，于是便鬼鬼祟祟往池塘而去。

其实谢长明离开之后，也没回自己的住处，他准备回去池塘那里，再怀念一下他之前在这里养鱼的日子，虽然他那时在应天宫里各种划水，但唯一认真做的事便是养鱼了。

结果，谢长明刚在暗处站立着思考养鱼的一百种方法，在他身边不远处便传来“扑通”一声，似乎是有人跃入了水中。

谢长明：“！！！”

他正待上前查看，池塘里便传来哗啦水声，洛明殊在水里舒展开身子，她方才在岸上将绣鞋脱了，刚跳进水里，双腿也化作修长的龙尾。

她是喜欢水的，应龙在上古时便是可以呼风唤雨的存在，宫里池塘的水质极佳，虽然不及水溪涧里的山溪，但也足够令她满意了。

洛明殊在池塘里绕了两圈，尾巴探出水面，在月光下闪现出莹莹的色泽，如梦似幻，她披散下来的卷发也沾了水，落在她的脸颊两侧，将面颊的线条勾勒得极其妩媚。

谢长明站在暗处，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存在，更何况洛明殊神经大条。

但是，忽略谢长明许久的洛明殊又听到了熟悉的……摇尾巴的声音。

她警觉往岸上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谢长明那条熟悉的尾巴，它快速冲着她摇着，看起来有些兴奋。

视线上移，是谢长明的长腿窄腰，还有落在他身侧的手，指节漂亮，往上的腕骨浮凸，在月光下有种玉质的色泽。

“你——”洛明殊惊得将自己的尾巴全部收到了水面之下，“你怎么偷偷跟踪我？”

“我回来池塘看看，方才就到了，你又回来做什么？”谢长明不想下水，他便坐在了岸边，将自己的双腿放下，就如此坐着，用最靠近洛明殊的方式。

“我……我喜欢水，我就回来了。”洛明殊游了过来，谢长明看到在莹莹月光下，有漂亮的紫色光芒闪现，那是她鳞片的色泽。

“嗯。”谢长明对她说，“为何方才不下去？”

“方才你在，我如何好意思？”洛明殊略直起身子，将自己的双肘放在岸边青石上，侧过头看着谢长明。

“现在我也在。”谢长明伸出手去，将她沾湿了池水黏在眼尾的发丝撩到耳后。

洛明殊眯起了眼，眼线勾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

她伸出手去，拿水轻轻地泼谢长明的手掌：“你怕水？”

谢长明侧身躲开了这些水：“我都说我的原形是狼了，自然是畏水的。”

当然，也不是说水是他的致命弱点，而是他本能的不喜欢水，也不愿意靠近水而已。

“小狼也摇尾巴？”洛明殊冲他眨了眨眼记睛，她偷偷过来泡水被谢长明发现，那她现在也要说些什么来挤兑谢长明。

“看到你就摇了。”或许是有夜色的遮掩，谢长明的话格外坦诚。

本来他还想掩饰一下的，但他发现根本就掩饰不住，他就是对洛明殊如此热情。

“你……”洛明殊指着他，脸又红了。

她想，谢长明这个该死的人外控又开始了，他就是馋她的鱼尾巴。

而且，他居然还敢嫌弃水，水分明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一种属性了。

“谢长明。”洛明殊直起身子，引起他的注意，她的双肘发力，把自己撑起，她也坐到了青石上。

她回到岸上之后，并没有恢复自己的人形，下半身依旧是修长的龙尾形状，此时，这条长尾巴略微屈起，反射着如珠宝般的光芒。

谢长明侧过头，看着她的尾巴，他想，果然是她。

他抬眸，与她对视着，目光落在她额角的小小龙角上。

不由自主地，他靠近了些许，高大的身子略微倾斜。

洛明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抬手，揽上他的脖颈，一发力，直接抱着他跌进了身后的池塘里。

“来，我教你游泳。”洛明殊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湿润冰冷的气息拂过他耳畔。

她想，她今天就要让谢长明认识到鱼尾巴美女的可怕，让他整天觊觎自己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