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被迫参见的聚会

来的客人都是江稚鱼的老熟人，小花的爸爸，小螃蟹的妈妈，小金桔的妈妈，粘豆包的哥哥，奇齐的妈妈，还有最让江稚鱼意外的小豆丁的爸爸。

这个男人，江稚鱼一看见他身体就不由自主的瑟缩。她其实并没有见过他几次，他不会参加学校的一切活动，两个人仅有的几次交流全都是因为饭费。

他的长相也没有特别吓人，整个人又瘦又小，五官带着浓郁的西北风味，除了左脸上一颗硕大的黑痣，并没有特别的地方。

大家看见江稚鱼也明显愣了一下，所有人都像约定好的一样站在门口不动了。小核桃奶奶满脸堆笑，“都傻站着干嘛，快进来啊！这是我们的新伙伴，小江！”

江稚鱼配合地笑笑，“刘姨，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她太渴望听见小核桃奶奶说一声“那行，我就先不送了你了”，偏偏事与愿违，小核桃奶奶一把把江稚鱼拉到自己身边，“急什么，刘姨又不是不管饭！”

江稚鱼心想：这哪里是一顿饭的事情啊！好在不用继续辩驳，就已经有人帮她说话了。是小豆丁的父亲，他先像打量一件货品那样对着江稚鱼打量了一番，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人家小江老师没准儿忙着约会呢！男朋友在家里等着了，是不是啊，小江老师？”

江稚鱼讨厌他不怀好意的注视，那赤裸裸的眼神自信的认定自己已经扒光了她的衣服，看见了她的内心。

“什么男朋友，小江老师到现在都还没谈过恋爱呢！”

刘姨像一只老母鸡一样护在江稚鱼面前，让她在奇怪她怎么知道自己是母胎单身狗的同时，又很是感动。

大家看刘姨如此坚决，也就没有人再对江稚鱼的存在提出异议。

作为在场年龄最小的，江稚鱼非常自然地担负起端茶倒水的任务，几个人在客厅寒暄了一会儿，说了些有的没的，就在刘姨的带领下，进去主卧房间里。

本来应该用作主卧的房间被改成四四方方的模样，天花板正中间的白炽灯在四面墙都被悬挂着黑布挡得严严实实的小空间里，没白天没黑夜的发着光。

七个人席地而坐，江稚鱼送茶水进去，识趣地准备离开，就被刘姨拦下来，“小江，你也坐！”

江稚鱼能感觉的其他人不欢迎自己，刘姨当然也能感受到，“你们这是干什么？！都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入会的么，没有我，你们还想进门呢，做梦！”

“入会？”听到这两个字，还有刘姨过分热情的态度，江稚鱼情不自禁地往传销上想。她听话的坐下，心里不停安慰自己：没事儿，总不能晚上也不让我回家睡觉了吧？

江稚鱼在刘姨的身旁学着大家的模样，盘腿席地而坐，其他七个人围成一个圆圈，她正好是多余的那一个。刘姨清了清喉咙，环视四周，双手合十，眼睛缓缓闭上，其他人也跟着她的动作。

“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念一句，大家跟着念一句，“南无阿弥陀佛，西北地藏菩萨，请让恩师早日浴火重生······”

等到全部念完，众人随着刘姨轻轻睁开眼睛，她的眼睛变得浑浊不堪，手抬起的动作很慢，似乎有千斤重的东西在阻止她行动。

其他人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期待，一个个都像等着皇帝翻牌子的嫔妃。她的手指在大家围成的圆圈中转了一圈，最终在小花的爸爸身上停下了。

接收到大家羡慕的眼神，小花的爸爸赶紧跪坐在地，腰杆挺得笔直，“辛苦天师自己正在渡劫，还要拨空指点。”

刘姨浑浊的眼睛并不在任何人的身上停留，只是听着虚空中的某一处，“你的孩子已经脚踏祥云，身披彩霞，去往极乐世界！”

小花的爸爸听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一个劲儿的磕头道谢：“多谢天师，多谢天师······”

头每碰到木质地板都要发出“咚咚”的声音，听在江稚鱼的耳朵里只觉得疼。

接着天师的手指又开始转动，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诚恳，只有眼睛里偶尔流出带着疯狂的光。

谁都没能想到，这一次，竟然在作为局外人的江稚鱼身上停下了，她的目光明明明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却像什么都跑进了眼睛里一样，不停点头，“不错，不错，非常不错！”

距离江稚鱼稍近一点的小金桔妈妈赶紧匍匐过来，“还不快点跪谢天师！”

江稚鱼在她的半强迫下，像刚刚小花爸爸那样跪在地上，干瘪的说了一声：“谢谢！”

被天师上身的刘姨还在不停点头，她的声音像在砂纸上打磨过一样粗粝，她的手指在江稚鱼的眉心轻轻一点，“上天使你缺少的，总会给你补足，不要着急。”

她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往事一幕幕像放电影一般在江稚鱼的脑袋里一帧一帧的过，“天师”都去指导下一位了，她还没缓过神来。

后来发生的事情，如何从刘姨家里出来的，江稚鱼统统不记得了。很多年以后，她再次想起从刘姨嘴巴里说出来的那句话，心头还是会忽然生出大片大片的郁金香，它们散发着浓郁的芬芳。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江稚鱼回家已经下午时分，天空阴云密布，大有黑云压城之势。看样子是憋着一场大雨，想要来个痛快，却因为雷公和电母起了争执，迟迟不肯降落。

“都快夏天了呀！”

江稚鱼忙着关窗锁门，像防贼一样提防着即将来临的暴雨倾盆。想到那来自雨夜的都怒吼，她就觉得害怕，有一点小小的兴奋。

透过阳台的窗户看见刘姨的房子像一个黑色的盒子，比乌云密布的天空黑的更彻底，好像乌云就是从这个黑盒子里染的颜色。

江稚鱼越来越搞不懂班里这些小朋友，和他们的家长了，或许从来没有弄懂过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