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鱼加入小豆丁她们的“游戏”之后并没有任何改变,只是这七个孩子的模样在脑海中更鲜活了些,她们之间似乎有一根透明的绳子维系着。
她嘱咐小豆丁回去和老豆丁好好商量一下手术的事情,可这件事情就好像一个小石头扔进了大海,一点涟漪都没激起。
景煜的幼儿园老师做的越来越得心应手,现在已经不用对着江稚鱼写的教案讲课了,而是拿着自己写的教案让江稚鱼点评。
“你瞅瞅我这水平跟你们专业的相比怎么样?”景煜拿着本子像拿着一沓钞票,眼睛里荡漾着金光,嘴巴快要咧到耳后,“看看我能不能也去参加个优质课评选之类的!”
“你已经能去考教师资格证了。”江稚鱼合上景煜的备课本,揉揉有点干涩的眼睛,她也不知怎么了,最近眼睛总是不听使唤,不是看东西错位,就是各种不舒服。
“哼!”景煜冷笑,“何止教师资格证,还有保育员证,或者育婴师、家政之类的我也统统可以拿下!”
“没错,没错,你可是全能选手!”江稚鱼越跟景煜熟悉越觉得这个男人跟个长不大的小孩一样,虽然嘴巴有时候很臭,心思却单纯善良的让人感动。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想要拍拍景煜的肩膀,以示自己的鼓励,可手却在扑了个空。江稚鱼奇怪的看着自己的手,不信邪,仔细确认景煜的位置,准备再来一次,同样没有拍到。
景煜老老实实坐着,奇怪的看着江稚鱼像个盲人,在自己的身侧击打空气,“你怎么了,手痒痒?”
江稚鱼虽然心有不甘,还是失望的收回手。她仔细看着自己的手掌,一如既往的白皙细嫩,浅浅的手纹纵横交错,一点变化都没有,“奇怪,我这是怎么了?”
她看着景煜,想要抓住他的肩膀,手再次完美错位,右手抓着景煜的胸口,左手抓着空气。因为脚踩在了景煜的脚上,整个人扑倒在景煜怀里。
景煜别扭的抱着江稚鱼,脸侧过完美的九十度,连余光都不肯留在江稚鱼的身上,“我劝你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我已经准备喜欢男生了,你们女人都是老虎!”
江稚鱼脑袋懵懵的,景煜说了什么根本没往她脑袋里进,她从景煜身上起来,嘴巴好像失灵了一样,一个劲儿的说:“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呢?”
景煜见她神情悲怆,眼神空洞,以为是自己的话伤了她的心,本来坚决的气势瞬间降下来,“我也不是要一杆子打死你们女同胞,只能说我比较倒霉······”
他话还没说完,江稚鱼忽然疯了一样拉着景煜的看桌子上的书本,她随便指着桌子上的一本教材:“你把手放在这本书上面。”
景煜莫名奇妙的看着她,手盖在课本上,“怎么了?”
江稚鱼也像景煜一样把自己的手放下去,可是她的手并没有落在景煜的手背上,而是完美的盖在一旁的桌子上。
“怎么办?怎么会这样?”江稚鱼整个人跌坐在椅子里,她把头埋进双腿,呜呜咽咽的哭泣。身体被大大的椅子环抱着显得的更加娇小可怜。
“这是怎么了?”景煜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他只有挨揍的经验,没有哄女孩不哭的经验。
江稚鱼哭够了,才把头抬起来,“怎么办,我的眼睛坏掉了!”她的眼睛看东西错了位,现在就算想拿个水杯都得靠摸。
景煜没听说这世间竟然还有这种病,激动的程度不亚于江稚鱼,不过和当事人悲怆的心情有所差距,他更多的竟然是兴奋,谁敢说人类史上一种新的疾病不会在他们这么个小幼儿园里出现呢?
不过他倒也不是完全没心没肺,只是被猎奇心里支配了一下下,大脑就开始飞速运转,帮江稚鱼想主意,“会不会是你身体里的毒素还没排干净,通过眼睛出来了?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不注意用眼卫生导致的,你应该让你的眼睛多运动······”
他自己絮絮叨叨说了很久,江稚鱼只是失了神似的傻坐着,一个字也不肯说。
景煜周围的女生都比自己强大,动不动就冲自己吆五喝六的,比如做园长的妈妈和野蛮的前女友。
猛然出现一个江稚鱼这样弱小无助的,他的心都快化了,“好了,好了,别难过了,明天一放学,我就带你去医院检查好不好?”
江稚鱼点点头,还是不肯说话。景煜扶着她上床,临走还不忘贴心的把灯给她关上。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可是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一片虚无。耳朵却灵敏的很,听见外面景煜锁门的声音,他进屋的声音,他的脚步不似平常那样轻快,看样子今天累的不清。接着“咔哒”一声,隔壁的门关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江稚鱼一个人了。
窗外的大树随风摇曳,窗帘被吹的一会儿在屋里,一会儿有又跑到外面。一切的底色都是黑的,随时都可能伸出一双大手带走一些生命。
她害怕了,缩进被子里,没了新鲜空气享用的眼睛更加干涩难受。眼睛不舒服,心里也跟着不平衡,江稚鱼忍不住怨恨起这个世界来:
凭什么自己没有爸爸就要被人骂?凭什么自己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拥有简单的小确幸?她不敢奢求幸福,只想要安稳,就这都不可以?去他妈的吧,这操蛋的世界!
不知道自己几点睡的,也没打算起。阳光爬到江稚鱼的脸颊,搔弄着她脸上的小绒毛江稚鱼被晒的痒痒的。她知道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她也确实听见了小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甚至她在心里已经判断出现在是上午几点钟。
可是,她就是不愿意睁开眼睛,就算装作自己正在熟睡,也比面对眼睛坏掉的现实强百倍。
伴随着这双坏眼,那些往事像潮水一样冲她涌来:被孤立,被辱骂,被暴凌。无数个夜晚,她躲在被子里,想要闷死自己。这样的日子是又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