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螃蟹,你都有爸爸了,还不够,偏偏要来抢我的是吧!?”
江稚鱼耳朵里是小花愤怒的咆哮,眼前是厚厚的一层浓雾,这样的场景她很熟悉,在小花死掉的那一天晚上,她就是穿过这层雾气,看见小花和小核桃的。
“小花?小螃蟹?”江稚鱼循着声音往前走,未知让她觉得恐惧,明明没有风,可她却清楚的感觉到一股凉气钻进皮肤,又得寸进尺的溜进骨头缝里。
不仅没有回应,周围还一下子安静了,好像小花和小螃蟹为了不让她找到,故意躲起来了。空气中安静的像死了一样,只剩一片空茫,江稚鱼连自己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
她漫无目的往前走,没有时间,不知道疲惫,只是觉得这种漫无目的,没有尽头的行走让人乏味。可她停不下来,她的腿像两根被操控的木棍,僵硬的踩出一个接一个没有感情的脚印。
“她要过来了,我们快逃跑吧!”
声音很模糊,可江稚鱼还是认了出来,说话的是小花。江稚鱼只觉得终于快走完了,心里轻松了不少,再让她继续那样走下去,不会被累死,只会因为浓雾的压迫而崩溃。
“走什么走,来个人也好,给我们评评理,看看这件事情,到底是我不对还是你不对!”小螃蟹气呼呼的,声音很大,很有撒泼的风貌。
江稚鱼在没有生气的环境中待了太久,猛地听见小螃蟹用如此生动的口吻说话,竟然感动的要落下泪来。
小花似乎很是懊恼,脚跺在地上,发出空洞的声响,声音也是急切不安的:“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一切都离自己很近,江稚鱼甚至能感受到小花着急的转圈圈而带来的气流,三个人似乎只隔着一层薄雾。这头的江稚鱼不知道如何驱散它,那头的小花和小螃蟹没有驱散它的打算。
已经这么近了,江稚鱼反而犹豫了,她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打扰人家,心里不需要有定论,脚已经帮她做出了选择。
只是一只脚的距离,小螃蟹、小花和江稚鱼之间的距离只是一只三十八码的脚那样的长度。
江稚鱼看着两个小女孩,两个小女孩也看着她。她们的脸因为刚刚争吵过还很红,绑着两个小小的麻花辫,穿着同款的大花袄。江稚鱼摸摸自己身上因寒冷而起的鸡皮疙瘩,无比羡慕她们的小棉袄。
“小鱼老师。”小花怯生生的冲江稚鱼鞠了一躬,要不是她爸爸不在莫,江稚鱼一点都不怀疑她会躲到爸爸屁股后面去。
“小鱼老师,你来给我们评评理,她爸爸抢我妈妈,他还有理了?”小螃蟹嘴巴撅得老高,能挂两个油瓶,两只小胳膊抱在一起,看样子确实气得不轻。
“好朋友不吵架哟!”江稚鱼同时拉起两人的手,冰冷的触感沁入皮肤,身上的鸡皮疙瘩势头更猛烈了。
江稚鱼拉着两个小女孩坐在树桩上,背后就是那棵老橡树,树洞没有被堵上。本应该黑黢黢的树洞里,点着蜡烛发着光,特别温馨。
江稚鱼看看小花,再看看小螃蟹,两个人一会儿瞪着对方,一会儿别过头去,谁也不看谁。
“小鱼老师告诉你们想要发脾气之前应该怎么样?”江稚鱼也不知道自己在课堂上用的招数,现在还管不管用,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来试一试。
“冷静,深呼吸,先不想让人生气的事!”小花和小螃蟹几乎异口同声,说完之后又瞪了对方一眼,似乎同样的话从刚刚和自己吵过架的人嘴巴里说出来,也让她们愤怒。
“好,谁先来跟小鱼老师说说那让人生气的事情呢?”江稚鱼看看小螃蟹,再看看小花,然后手忽然放在膝盖上举起来,“请举手!”
小花这一次速度竟然比小螃蟹快,江稚鱼有点吃惊,“好,小花的手举的更快一点,我们请小花先说。”
得到允许的小花一改平时内向羞涩的模样,带着愤怒的声音格外响亮,“我没有妈妈,只有爸爸,大家都知道对不对?”
小螃蟹和江稚鱼点头,为了控制住自己,小螃蟹特地用两只手仅仅把嘴巴捂住,看的江稚鱼又好笑,又心疼。这孩子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竟然还记得遵守自己制定的规则。
“现在小螃蟹的妈妈把我的爸爸抢去了,我的爸爸以后就是小螃蟹的爸爸了,我再也没有爸爸了!”小花说着呜呜的哭起来,红色的眼泪顺着雪白的脸一路蜿蜒到脖颈。她已经努力压抑情绪,可还是能让人感受到撕心裂肺。
小螃蟹被小花的哭声感染,瞬间爆发,“我也不想呀!我爸爸多好呀,我才不稀罕别人的爸爸呢!”
两个人脸上小河一般的红色眼泪让江稚鱼害怕,“那个······小螃蟹呀!小花呀!你们可不可以回答小鱼老师一个问题呀?”
小花和小螃蟹都止住了哭声,眼睛里还有红色的血水,从眼眶流出来,跑进脸上蜿蜒向前的小河里。
她们对此好像一无所知,任由这些红色的液体在自己脸上开疆扩土,而只顾着看江稚鱼,“可以。”
江稚鱼看着小花,“小鱼老师问你们,小花的爸爸会不会因为和小螃蟹的妈妈相爱,就不是小花的爸爸了?”
小花摇头,小螃蟹也跟着摇头,江稚鱼又看向小螃蟹,“小螃蟹,如果小花的爸爸和你的爸爸是同一个爸爸,你会不开心吗?”
小螃蟹摇头,江稚鱼把两个小女孩的手放在一起,“你们看,小花的爸爸永远都是小花的爸爸,小螃蟹的妈妈也一直都是小螃蟹的妈妈,她们如果真的相爱在一起了,小花和小螃蟹就多了一个妈妈和一个爸爸,对不对?”
小花和小螃蟹点头,两人脸上红色的血水开始变干,流在两个人脸上的红色痕迹像用油漆画上去的,顺带着把细嫩的皮肤都给弄皱了。
江稚鱼嘴上如此宽慰两个小女孩,心里只想痛骂大人们。
“来都来了,进来坐坐吧?”熟悉的声音从树洞里传来,懒懒散散的,还带着一点起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