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煜在前面跑,园长拿着“狼牙棒”在后面追。江稚鱼乖乖站在三轮车旁边,等着这两个人跑累了回到原点。
“园长真有活力啊!”
刘叔悄无声息的靠近,突然出声把江稚鱼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往三轮车上靠,这才想起借了他的车还没还,“刘叔,不好意思还没还你的车子,你要是急用的话,还得麻烦你帮我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我不急用,不急用。”刘叔经过常年日晒,红的有些发紫的脸在阳光下像一块晒了很多年的腊肉,散发着迷人的光泽。他一笑,那些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皱纹就暴露出来。
他的眼睛虽然长得不大,却炯炯有神,好像把这一生的精神头儿都藏在这双小眼睛里了。扫过车斗,他淡淡的说,“好木头呀,是要做棺材吗?”
江稚鱼心里“咯噔”一下,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她尴尬的笑了两声,“您可真会说笑,我们就是随便捡了块木头,怎么可能做棺材呢!?”
刘叔忽然靠近江稚鱼,满是胡茬的嘴就快要贴到她的耳朵上,浓重的烟味充斥着她的鼻腔,“你就不想知道小核桃没的时候我为什么矿工吗?”
“为什么?”江稚鱼脱口而出,视线和刘叔的撞到一起,她别过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好了,刘叔,你就不要逗我了,一会儿景煜回来就能帮您把车子空出来了。”
“这车,恐怕今天空不出来了。”刘叔双手背在身后,往前走了几步,很有世外高人的感觉。江稚鱼默默看着他,一时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在装神弄鬼,还是真的有些道行。
黄昏来得悄无声息,远处的天空像被点燃了一样,红透了一半的天空。刘叔抬头看了一会儿天空,忽然转头对江稚鱼说:“过了今天,就还剩两天了对不对?”
“刘叔,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江稚鱼脸上的笑容已经非常勉强,摇摇欲坠,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掉下去。
刘叔疾步走到车斗前,一把扯开黑色的垃圾袋,指着那团黑黑的物体,“我说她,小豆丁的妈妈,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了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稚鱼已经完全笑不出来了,她没想到刘叔竟然会偷听他们讲话,这是多么卑鄙的行为,她简直不敢相信。
刘叔抓住江稚鱼的手腕,“你跟我来,我给你看样东西。”刘叔用了巧劲儿,既不会让她觉得疼,又不会让她挣脱。
带着江稚鱼除了幼儿园,从小花爸爸的宠物店穿过去,在狭窄的巷子里走了很久,停在了一个看着有些破烂的门前。
乌黑的两扇木头门紧紧关上,门上贴着白底黑字的对联,江稚鱼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字迹潦草的像鬼画符。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江稚鱼既委屈又生气,但是来的时候走的弯弯绕太多,她根本不记得回去的路,所以一点儿也不敢发作。
“进去吧!”刘叔走在前面,推开黑木门,请江稚鱼进来。
屋里黑洞洞的,好像蒙了一层黑色的面纱。都已经站在门口了,江稚鱼还是不能看见里面。
她就站在原地,没打算后退,也不想前进。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的倔强的眼神对着刘叔,似乎她此刻站在这里就是为了告诉自己,你还有一个技能叫做犟!
“快进来呀!”刘叔一半的身体藏在暗处,另一半展示在江稚鱼的面前,他的手放在门上,多年的体力劳动给他积累了一身漂亮的腱子肉,只是一个手放在门上的动作,都能看见他胳膊上肌肉漂亮的纹理。
江稚鱼刚刚决定要把自己“犟”的技能发挥到极致,无论刘叔说什么,她都绝对不会移动分毫,就听见刘叔说: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矿工,这间房子到底是做什么的也就算了,你总应该替小豆丁想想吧,他妈妈的肉身现在已经被烧毁,元神已破,如果不赶紧拼凑起元神,就算你们做好了棺材也于事无补!”
江稚鱼开始动摇,“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假的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论断了么,如果我所知道的一切是偷听得来的,你来说说看,小豆丁妈妈肉身被烧毁这件事我从什么地方能偷听到?”
江稚鱼仔细一想,觉得也对,就抬高脚迈过门框,进了屋。二三十平米的小屋,没有一点创修过的痕迹,房梁裸露在外面,横梁上挂着一个个竹篮。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很棺材。
“这是你开的棺材铺吗?”站在棺材中间,江稚鱼觉得自己渺小的像一只鸟,随随便便一点声音都能吓得魂飞魄散。
“这是我的店,不过我不卖棺材。”刘叔轻轻抚摸着离他最近的一口棺材,“你知道换命吗?”
“不知道。”想到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又觉得自己有必要改口,“算是知道一点?”
刘叔脚下生风,在屋子里来回穿行,手指轻轻点在棺材上,像跳舞。动作快的江稚鱼都眼花,就这样,他还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先让你见个人吧!”
他跳到屋角的一口檀香木棺材前,无论是黄灿灿的颜色,还是小很多的尺码,都让它显得比别的棺材年轻一些。
轻轻推开棺材,一个小小的女孩就睡在里面,和那天在江稚鱼怀里失去呼吸都瞬间一模一样。
“小核桃?”江稚鱼捂住嘴巴,想要摸摸棺材里的孩子,看看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手伸到一半还是缩回去了,“她不是已经被火化了吗?”
“唉,烧不化呀!”刘叔对江稚鱼的表现很满意,他重新把盖子盖回去,“这小丫头可比你倔,知道自己被换了命,到死都还憋着一口气,烧都烧不化!”
“知道我为什么旷工吗?因为她呀!火葬场给我来电话,说是有具烧不坏的尸体。我到那一看,这不是熟人么,就给运回来了。”
“你把她弄回来,家属那边怎么办?”再次看到小核桃,江稚鱼总感觉这孩子只是睡着了,根本没死。
“哼,家属要的是一堆灰,哪个炉子里不能拣点给他们呀!”刘叔从怀里掏出烟来,叼在嘴上并不点燃,“我这屋里这么多棺材,还有房梁上挂着的,都是被换了命的。不过呢,能躺在棺材里的是全活的,挂起来的是烧碎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