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你是谁？

橡树屋幼儿园周围一共有两家便利店，一家距离比较近，就开在小花爸爸宠物店的隔壁。江稚鱼本来的首选是那里，可她看看看见自己和看见了大骨头的野狗没什么两样的小花爸爸，轻轻摇了摇头，坚决的选择了第二家。

那一家开的远一些，江稚鱼需要从郁金香园穿过去，再走一段时间才能到。都是弯弯曲曲的小路，窄的车都开不进去，只能选择步行。

为了躲开小花爸爸，江稚鱼身体贴着墙边慢慢往外移动。在刘叔的精心照料下，蔷薇花大片大片开到墙外，把她遮挡的严严实实。

屏住呼吸，好不容易挪到了拐角，江稚鱼已经早早启动好的两条腿像撒了欢儿的野马，速度达到了顶峰。

离郁金香园还很远，江稚鱼就已经闻到了浓郁的花香，那香气让她眩晕。随着她慢慢往前走，郁金花香很快就塞满了她的鼻子，连五脏六腑好像都带了味道。

江稚鱼走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身边是大片大片的郁金香，这些花儿野蛮的生长着，个头大的甚至能把江稚鱼完全包裹起来。

她这还是第一次踏进郁金香园，以前只是开车经过，远远看上去，这些花根本没有这么大，它们看起来就是生活在公园里的郁金香的孪生姐妹。

江稚鱼的心里生出一种别样的恐慌，这些花儿好像被另一个世界的肥料滋养，又或者它们根本就是吃人的花。

越往前走，她的脚就越不敢踩实了，不由自主的跟这片土地留出一点缝隙，营造一种自己没有来过的错觉。

“小鱼老师，你要到哪里去啊？”

一只手忽然压在她的肩膀上，那声带着阴气沉沉的“小鱼老师”吓得她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她缓缓转头，小花爸爸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他的笑容和这些花的香气一样黏腻，江稚鱼保持住最后的一丝冷静，礼貌而平稳的回答他，“我就是出来散步，现在该走了！”说着她迈开步子就要离开。

“你觉得我可能让你走吗？”小花爸爸阴沉的声音在江稚鱼的背后响起，这声音像地狱安排的刽子手一样，让人望而却步。

恐惧到极点也就忘了恐惧，江稚鱼索性直面他，“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惹得您这么生气，都不让我走了？”

她静静看着小花爸爸，长久以来隐藏在这张文质彬彬的皮囊下恐怖的灵魂，现在就暴露在自己面前。没有原因，没有理由的愤怒和仇恨让他的脸变得丑陋。

“小鱼老师，很多事情是找不到原因和理由的，如果你非要我说的话，我只能说大概因为你跟我的八字不合吧！”

江稚鱼才不信他说的狗屁话呢，她警惕的看着小花爸爸的一举一动，他慢慢靠近，她就慢慢后退。对方像钓鱼似的，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

可作为被钓的那一方，江稚鱼就没有那么淡定了。她既要看小花爸爸，还得留意后面的路，退着退着，脚就踩空了，一根郁金香被她踩完了腰，趴在地上，连花香里都带了痛苦。

“对不起！对不起！”江稚鱼一边道歉，脚步不敢停留，还在不停退后。

小花爸爸似乎终于忍受不了这无聊冗长的游戏了，猛地冲到江稚鱼的面前，眼睛因为用力过猛的缘故，似乎就要被眼眶吐出来，甩到江稚鱼的脸上去。

他的嘴巴里念念叨叨，江稚鱼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只看见两片薄的好像被刀削过的嘴唇开开合合，看得她眼晕。这种昏沉的感受沿着眼睛一路向上，很快就攻占了她的大脑。

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江稚鱼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如同躺在云端一般，在奇异的舒畅和痛苦中来回拉扯。

她越来越觉得疲惫，小花爸爸的脸适时出现在她面前，他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亲切的人，可以完全相信的人，“睡吧！睡吧！睡吧！”

就算江稚鱼不想采纳他的建议，已经快要累坏的眼皮也不允许，她听见自己的一双眼皮在耳边附和：“是呀，是呀，快睡吧！难道你想累死我们吗？”

她真的应该睡了，这样想着脚下的路忽然开始震动，不知道是谁走路的声音竟然这样大。她被吵醒，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看那声音的来源。

小花爸爸笑容温暖的好像要把江稚鱼融化一般，甚至还有些讨好，“不用理他，快睡你的吧！”

没有人不喜欢被讨好，尤其是江稚鱼，活到现在只有她讨好的别人的份儿。江稚鱼任由自己的那点虚荣心无限放大，让它代替自己作出决策。

曾经的事情在眼前一幕接一幕的上演，那些她不愿意想起来的事情大剌剌的在这个世界重现，她感觉自己最后一点遮羞布都被扯掉了，只能任由漫天的罪恶感将她淹没。

慢慢的事情忽然出现了转变，那些不堪的回忆忽然被一只巨大的毛笔抹掉，接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拿着马克笔画上了其他的故事。这些故事的主人公好像是她，可她认不出那是自己。

不过这样体面的长大总比以前像小灰老鼠那样活着强！虚荣心这样说，江稚鱼觉得非常有道理，她正准备欣然接受，就听见一个无比粗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久不见啊，王老板！还记得我吗？”

是谁在说话？谁是王老板？江稚鱼刚刚给自己摆放整齐的那些新的故事就这么被打乱，她的大脑现在变成了粥，各种豆子、米填的满满当当，她想要理顺一下都不行。

想要睁开的眼睛看看发生了什么，那个被虚荣操控的小小声音又出来了，“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也不怕睁开眼好事儿就没有了么？你自己说说，从小到大，可有好事情找过你？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你还不知道把握！”

江稚鱼越听这个声音越觉得熟悉，“你是谁？”

“我啊，小稚喽，就是跟着你受苦受难的小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