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爸爸不可思议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刚才春风满面的模样彻底消失。他像一个不看恐怖片的人不小心点开了一部恐怖片的播放按钮,腿一下子就没有了支撑的力量,瘫倒在地上。
“你······你没死?”他的声音好像被浸泡在海水里,咸涩中带着潮湿。
“你觉得呢?”
对方慢慢向他靠近,庞大的身体如同一堵墙,笔直的向他倾泻下来。小花爸爸的眼睛惊悚的睁着,看着那双大脚踩在地上,每一步是实打实的,好像要把地面都砸出坑来。
“活······活的!”小花爸爸的屁股不停往后挪动,眼瞅着那人就要抓到自己了,忽然来了力气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撒腿就跑。
处在混沌中的江稚鱼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她只觉得周围忽然变得无比嘈杂,这让她觉得非常烦躁。
“小江老师?小江老师?”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发出来的,可肩膀被晃动的感觉却又真实的不能再真实。
江稚鱼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谁在叫自己,耳边忽然传来小稚急促的声音,“不准睁开!你真的要睁开眼睛吗?不要那些风光美好的记忆了?”
小稚的话如同一阵麻醉剂,狠狠扎在江稚鱼的心口上。她横了心,说什么也要摆脱自己的过去。
“小江老师!小江老师!”声音又靠近了些,是一个男人在叫自己,她肯定自己见过他。江稚鱼又开始左右摇晃,眼睛到底是睁还是不睁呢?只看一眼是谁就重新闭回去,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小江老师!小江老师!”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好像一架飞机在耳边盘旋,成功盖住了小稚的声音。
“小螃蟹爸爸?”江稚鱼曾经目睹过这个壮汉轰然倒地,然后再也没有站起来。现在睁开眼睛就看见他,她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是我。”小螃蟹爸爸把被江稚鱼压弯的那棵郁金香连根拔起,送给江稚鱼,“你刚刚压坏了我的花,能不能麻烦你明天在帮我重新种一朵?”
“可以,没问题。”江稚鱼的大脑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凭着直觉作出反应。她感觉自己好像有很多话想问小螃蟹爸爸,可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小螃蟹爸爸说着从江稚鱼的眼前消失了。江稚鱼感觉自己的身上好像被火车碾过一样,骨头缝里都生疼。
她拍拍身上的土,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前走。一路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等到了便利店才想起来,小花的爸爸不见了。
等她回到幼儿园,刘叔已经把红豆粥喂完了。江稚鱼拿着奶瓶问他,“那这个奶瓶干什么用?”
“当然让你买了喂红豆粥的呀!”刘叔像遇见了什么大好事似的,整个人看着红光满面,“可你一去就是几个小时,要是光等着你呀,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江稚鱼再看床上躺着的那两位仁兄么,他们的肚子高高鼓起,就随口解释:“我也不是故意这么慢的,主要是走到郁金香园的时候,小花的爸爸突然跑出来,吓得我不行不行的······”
刘叔的脸忽然绷了起来,看着江稚鱼手里的郁金香,“你弄坏了花?”他的语气凌厉,身上充满了怒气,似乎随时都会爆炸。
江稚鱼被刘叔这个模样给吓得够呛,“我也不是故意的,都怪小花爸爸恐吓我来着······”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了,因为记忆出现了断裂,中间的那一段像只有嘈杂凌乱的一片,她回忆不起来任何实质性的内容。
刘叔一把抓起她拿着郁金香的那只手,用孙悟空看白骨精的眼神看着她,“怎么不说了?”
江稚鱼既害怕刘叔的这个样子,心里又觉得委屈,最后还是委屈战胜了恐惧,她颇为幽怨的看着刘叔,“中间的事情我断片了,等到再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小螃蟹爸爸说我踩坏了他的郁金香,让我赔给他!”
“他真是这么说的?”刘叔把江稚鱼的手掌一扭,江稚鱼人就背过身去了,他就趁这个时候摸了一下她的脉搏。
“真的!”江稚鱼委屈的想哭,这个刘叔怎么还对自己动起刑来了?
刘叔松开江稚鱼的手,江稚鱼差点儿跌到地上,刘叔居高临下的看着江稚鱼,“看来奶瓶也没白买。”
刘叔把江稚鱼拿回来的那棵郁金香连带着根茎上的土,一起碾成了泥,装进奶瓶里,“喝了它!”
江稚鱼还想问什么,嘴巴里就被塞进去一个奶嘴,江稚鱼这次真的是用了吃奶的劲才把里面混合着泥土的花泥给全都吸进肚子里。可她既没尝到土的味道,也尝到植物的味道,只喝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看着她喝完,刘叔才放心,“你可得好好感谢小螃蟹的爸爸,要不是他,你现在可比床上躺着的两位惨。”
江稚鱼看看刘叔,再看看小豆丁和景煜,“刘叔,你能不能详细说明一下?”
“那说来可就话长了。”刘叔看了眼床,上面两个人一点要清醒的迹象都没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给你听听也无妨。知道郁金香园里的郁金香为什么长得那么大吗?”
“不知道。”江稚鱼觉得自己在刘叔面前可能只是一个智商不到三岁的智障,除了摇头和说“不知道”以外,别的什么都不会。
“因为那都是用人血种的!”刘叔的话掷地有声,砸在江稚鱼的耳朵里,炸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坑。
窗外忽然起了风,好像弄错了季节,凉爽的冻人。江稚鱼缩了缩脖子,“用人血种的花?那我怎么重新帮小螃蟹的爸爸种啊?”
“他已经死了,他的这朵花也活不了很长时间了,你要做给他种的是另一种花。”刘叔看了看窗外,轻轻叹息,“唉,遇人不淑啊!应该是夫妻之间做的事情,现在却落得寻找外人帮忙。”
他的眼前好像有画面闪过,五十年的沧海桑田到了他的眼里,最后都浓缩成了一滴浑浊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