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活人向阳,死人属阴

江稚鱼猛的从梦中惊醒，刘叔手里端着一杯茶水，正吹开上面漂浮的茶叶，吸溜吸溜小口喝着水。听见江稚鱼发出的声响，他头都没抬，“睡醒了？还听吗？”

回头看小豆丁和景煜，两个人的肚子越来越圆了，好像肚子里面塞了一颗篮球。江稚鱼咽了咽口水，“听。”

“梦到什么地方了？”刘叔懒洋洋的放下茶杯，翘起二郎腿，顺便还打了个呵欠，他的脸上带着一点倦意，精明的小眼睛微微闭上了。摇头晃脑的好像在听小曲儿。

“梦见您的太爷爷帮那个青年抬棺材。”江稚鱼还有些惊魂未定，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像在蹦迪。

“哦，那个青年是小花爸爸的太爷爷，其实我们倆应该算一辈，可他们家不仅有祖传的邪门歪道，还有祖传的讨不到媳妇儿，从他太爷爷到他爸爸都是。”

刘叔从来没有跟人家说过这种闲话，今天忽然这么一尝试，竟然也体会到了村口老头儿老太太的乐趣。

等他反应过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瞧我这都说的什么话呀！从那以后，那个青年就总来我太爷爷的店里买棺材，每次都给整一个金元宝。我太爷爷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所以才会不停拿钱来买棺材。”

“他真的死了吗？”

“没有，他没死。太爷爷总窝在家里，等他出去的以后才知道为什么村里人宁愿跑大老远到镇上去买棺材，也不肯买他的。”

“为什么？”江稚鱼看着刘叔，刘叔看着窗外，好像他的太爷爷就站在那里，江稚鱼被他的身影打动，“是因为他把棺材卖给青年，所以也被孤立了吗？”

刘叔收回视线，站起身在屋里活动了一下筋骨，身上的骨头“嘎嘣”作响让他觉得舒畅，“知道为什么要买那么多的棺材么？那是本家让他买的。那个时候，我们这里都是谁杀人谁买棺材的。”

“青年做了杀手？”江稚鱼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很瘦很高的身影，他会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像个幽灵一样在人间飘荡。还活着，但已经死了。

“算是吧，不过人家杀人用刀，他杀人用嘴。”刘叔走到床边分别摸了摸两个人的肚子，硬邦邦的，里面好像塞了钢珠。他收回自己的手，点了一根烟，一口接一口的抽。

江稚鱼竟然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一点忧郁的气质，他呆呆地看着江稚鱼，过了一会儿，又把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就在江稚鱼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说话了：

“他会催眠术，杀人根本不用动手。被他催眠过的人，会像条哈巴狗一样听他的话。”刘叔的脸藏在眼圈的后面，若隐若现，很是神秘，“就拿你们三个人来说吧，如果小花爸爸想要你们的命，如果我没有到场，你们都可能已经死了。”

江稚鱼还没从死里逃生这一节中走出来，刘叔已经继续往下讲了，“再来跟你说后面的事情。我的太爷爷知道了一切，就回到棺材铺把自己赚的那些金元宝统统融化了，跟全村的人平分。这之后棺材铺才慢慢有生意上门。”

“那你太爷爷是不是就不接青年的订单了？”江稚鱼的心里其实是同情那个青年的，他比自己还惨，像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就不会了解自己应该到哪里去。

刘叔缓缓摇头，“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我太爷爷和青年谁没有明说，可生意照旧。两个人年龄相仿，日子久了，也真就处出一点感情来。”

“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江稚鱼没想到这还能是一个爱情故事，简直大跌眼镜。

刘叔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小丫头片子，整天想什么呢！他们要是摩擦出那种火花了，我爷爷怎么出来的？只能说我太爷爷比别人了解这个青年更多一些。知道他的催眠术是偷学来的，并不正统，可是比正统的更好用，让你往东你就绝对不会往西。”

“这么厉害？”江稚鱼印象中催眠是舶来品，她第一次知道这个东西，就是在电视上看到白胡子老外表演的。

“还真就这么厉害！小花爸爸比起来差的太远了，听说，最巅峰的时期，只要被那个青年看上一眼，就会乖巧的像只小绵羊，跟在他的屁股后面，随便杀随便剐。”

刘叔的眼睛忽然暗淡了，似乎想起什么沉重的往事，烟抽了一根又一根，话到了嘴边却迟迟没有说出口。江稚鱼都等的不耐烦了，他才接着说：

“因为他把自己训练的如此厉害，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村里都莫名其妙少了很多人。死的人太多了，镇上所有的棺材铺都没有办法一下子做出那么多口棺材，所以太爷就想了一个主意出来。”

“我们花园村的人活着的时候是一朵花，死了应该也还是一朵花，花有花期，人就应该有开和败，他建议村里人不用做棺材，把逝者焚烧之后，用他们的骨灰栽种郁金香，这是我们村另一个郁金香园。”

江稚鱼不记得自己见过这第二个郁金香园，“那个花园现在已经没有了吧？”

“屁话！”刘叔已经伸出手来，要不是看江稚鱼是个女孩子，恐怕早就招呼上去了，“没有的话小螃蟹的爸爸怎么会让你给他重新种一颗郁金香的？别看他长得有点凶神恶煞，可实际上是个比谁都心软的人。”

“我这朵花还不能给他种到原来的位置上？”江稚鱼刚刚还在发愁去什么地方买郁金香，现在才发现自己担心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当然不能了，活人靠着阳气，郁金香当然叶种到向阳的地方；逝者属阴，自然喜欢待在背阳面。你没见过另一个郁金香园大概是因为那里太人迹罕至的缘故。”

“当年，我们村差点被那青年给屠村，为了保留基因，真正的花园村的人是不会跟自己不信任的人把底细交代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