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煜和小豆丁的肚子开始消减,两人的嘴角都有黄褐色的液体流出。刘叔看了这两人一眼,转头对江稚鱼说:“他们两个需要很长时间恢复,我先陪你去找小螃蟹爸爸的骨灰吧。”
江稚鱼本以为想要找到小螃蟹爸爸的骨灰,应该先到小螃蟹家去,可刘叔带着她去的第一站竟然是殡仪馆,“刘叔,你带我来这儿干嘛呀?”
刘叔没理她,给门口的保安递了一只烟。保安笑着接过烟,“老刘,又来活了?”
“不是,这回来找个没人认的骨灰。”刘叔拿出火柴给保安点上烟,火星子在空中晃动了半天,落在刘叔的脚底,被一脚给踩熄了。
“那可得好好找找,里面等着被领走的可不少!”保安抽了一口烟,仰头把烟雾吐到天上去,眼神里带着一些藏不住的荒凉。
刘叔像殡仪馆的内部工作人员似的,大大方方的带着江稚鱼穿过各个工作间,和仅有的几个工作人员打了招呼。
带着江稚鱼推开一个不锈钢的门,里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屋子,三面墙上都是小格子,大部分的格子里都放着一个黑罐子,都贴了逝者的个人信息,不知道姓名的就把遗体火化的时间写上。
刘叔的眼睛在一个个黑罐子中间来回寻觅,“找到了!”说着就把一个罐子拿下来。
江稚鱼凑过去,看见罐子上写着:“姓名:刘大强;年龄:三十八岁;籍贯:孔哈省美牛市花园村;家属未领。”
“可是我明明在小螃蟹家里看见了他的灵位啊?”江稚鱼给刘叔形容,“就是古装剧里的那种,和小螃蟹的并排在一起。”
刘叔暂时把这个罐子放回去,手轻轻摸过一个又一个罐子,嘴里哼唱起来:“小和尚下山去砍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没过一会儿,又找出一个小一号的罐子,“多亏了你提醒,要不然我们小螃蟹没准儿就再也出不去这个小屋喽!”
“不能吧!”如果不领小螃蟹爸爸的骨灰可以归因于夫妻感情不和,那江稚鱼怎么都想不通,不领女儿的骨灰又是什么原因呢?她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母亲,顿时感觉自己好像在蜜罐里长大的一样。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刘叔一手抱着一个黑罐子,上面盖着红布,身后跟着江稚鱼从殡仪馆出来。
天空很蓝,一点瑕疵也没有。刘叔抬头吐出一口浊气,眼睛分出一点余光看江稚鱼,“知道郁金香应该在什么地方买吗?”
江稚鱼乖乖摇头,“不知道。”她可不觉得街头随便十块钱一棵的就行。
太阳的的电量快要不足,在西边的天空燃起一片红色,提醒请尽快充电。“行吧,跟我来!”刘叔昂首阔步对着太阳的方向走去,江稚鱼乖乖跟在后面。
越走路上的人越少,最后连一辆车子都遇不到了,才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花香。江稚鱼已经走的满头大汗,脸也像被火烤过似的,红扑扑的。
刘叔抱着坛子走在前面,偶尔回头看看江稚鱼有没有跟上来。经过太阳一天烘烤的地面像发烧了似的,鞋底不够厚都不敢踩上去。
再爬过一个小小的山坡,终于看见了一片郁金香。这里相比幼儿园前面的荒凉破败很多,既没有好看的篱笆,也没有石板小路。有的只是一片空旷的风景,除了一个小小的茅草屋,连庄稼都没有。
郁金香也不像另一个园子的长得又大又好,它们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花瓣虽然没有凋零,可怎么看都觉得随时有掉落的危险,颜色也灰突突的,一点都不鲜亮。
这里的风比别处的要凉,只是轻轻一吹,就冻得江稚鱼打哆嗦,“刘叔,这就是另一个郁金香园吗?”
刘叔还没说话,茅草屋的门开了,一个拄着拐杖的小脚老太太颤巍巍地走出来,她身体佝偻着,眼睛小的只有黄豆粒那么大,脸上密布着岁月的痕迹。
“谁来啦?”别看她的眼睛已经被岁月欺侮的只剩下那么一点点,可还是精神的很,她的嘴巴里已经没剩几颗牙。
刘叔赶紧把怀里的罐子给江稚鱼,上前搀扶着老太太,却被一把甩开,“不用扶,我还能动!小刘子,不是跟你说了么,找份儿正经儿活干去,你又来干什么!?”
她的声音中气十足,拐杖砸在地上掷地有声。江稚鱼在心里偷偷摸摸估计她的年龄,裹着脚,恐怕得是个百岁老人了。
“老奶奶,在幼儿园干活儿还不是正经工作呢!?今天我是来买花的!”
老太太的身体一下子站直了,小巧瘦削的身体在夕阳下单薄的像一张纸片,摇摇欲坠,“买几朵啊?”
“两朵。”刘叔弯着腰,伸出两根手指头,小心翼翼的看着老太太的脸色。
老太太的身体又佝偻回去了,好像刚刚那一瞬间的挺直只是在场的人的幻觉,她每走一步,就泄愤似的往地上狠狠砸一下拐杖,“妈的,该死的不让死,天天拿着小辈的命开玩笑!”
刘叔跟着老太太进了屋,没过一会儿,又出来叫江稚鱼进去。江稚鱼被老太太的气势给吓到,腿如同粘在地上了一般动弹不得。
老太太等了半天不见人进去,又出来了,“我看看谁这么大张脸,得我老太太亲自出来请?”
江稚鱼心虚的对她笑,一溜小跑往屋里冲,“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老太太站在门口看着江稚鱼进屋,才在她身后把门关上,屋子里一下子就暗了下去。
这是一间很潦草的屋子,地面是用砖胡乱铺的,一点都不平整。正对门的位置是一张木头做的柜台,上面放着厚厚的一个破本子,封面已经包了浆。其他地方空空荡荡,除了地上胡乱放着的郁金香,老太太就是唯一是这个屋子看着不那么寒酸的东西了。
老太太慢慢走到柜台后面,打开那本包浆的本子,“给谁买花?”她说着用刀在自己的左手食指划了一下,看着跟她苍老的身体毫不相干的新鲜血液流了出来。
江稚鱼已经看傻了眼,刘叔提醒她才回神,“刘大强和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