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凉风从窗户里,门缝中丝丝缕缕的钻进来。江稚鱼最喜欢夏天盖着棉被睡觉,她美滋滋的把棉被从衣柜里抱出来,把自己从头到脚都缩进去。
入睡之前还在:今晚的温度也太完美了,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过了午夜十二点,繁星一点一点褪去,月亮慢吞吞从云彩后面探出个脑袋,紧跟着身体也完全露出来。
它紧张的观察着地上人们的活动,害怕被人发现自己有点不一样,可又无可奈何。今天的月亮是血红色的,就连打在地上的光也是红的。
睡的很香的的江稚鱼嘴巴忽然咧的大大的,好像要把嘴巴扯到耳根后面去。
她如同被按动了某个开关,身体直挺挺的做起来,穿衣服下床,一切都做的井然有序,可她的眼睛一直都是紧闭着的。
她的脚步轻盈的在地上滑动,轻轻关上房门,吹着口哨出了门。钻进院子里的月色,她的眼睛忽然睁大了,可是眼珠不动,看着好像是一双假眼睛。
她贼头贼脑的绕道保安室附近,听见刘叔今天动地的呼噜声,就大摇大摆的走到大门口,她屏住呼吸,侧着身子从两根铁栏杆之间钻了出去。
街上空无一人,她像一缕幽魂静静的走着。好像不知道自己准备到什么地方去,又好像已经把目的地牢记在心。
血红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像是有给她披上了一层外衣,她的脚步踩在地上没有一点声音。
一直走了半个多小时,她在一户木质的两层小楼停下了。木头上刷的红漆被岁月冲刷,只留下一声无奈的叹息。
而江稚鱼恰好听到了这声轻叹,她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发出微弱光芒的那扇窗户。是老式的木窗,玻璃上开出了一朵破碎的花。
江稚鱼默默走到门口,木头门门虚掩着,轻轻一推,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屋里的一切就暴露在她的眼前。
一楼大厅空空荡荡,除了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厚厚的蜘蛛网,什么都没有。江稚鱼上了楼梯,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咯吱咯吱的响,引得她眨了一下眼睛。
上了二楼,就是一整排的房间,老旧的木头门有的开着有的关着。隐隐约约好像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她踮着脚悄悄走了过去。
刚才眨了那一下眼睛,让她有了一点眼神,眼球转两下了,起码看起来没有那么像一双假眼睛了。
“妈妈,他说今天会来的!怎么办哪?”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可惜江稚鱼现在的脑袋被冻住了似的,不能思考,不然她肯定能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沙哑中带着一点绵软,明明应该是嗲嗲的童声,却是用破锣嗓子做的底调。这样的声音整个幼儿园都找不出第二位,不是小金桔还能有谁。
江稚鱼趴到门缝上看,屋里开着一盏台灯,灯光把小金桔的母亲的脸照的又黄又老。她坐在椅子上,手里的两根钩针卷着毛线上下纷飞。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懒洋洋的说:“来就来呗,我也没有办法,谁让你在外面吹嘘呢!”
江稚鱼耳边的汗毛忽然立了起来,门被推开了,她敏捷的躲到一扇门后面去。进来人了,可是脚步有些凌乱,既像男人的走路的声音,又像女人走路的声音。
脚步渐渐近了,在门口停住了。江稚鱼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等到那人动弹,好奇的探出头去看。
正好就和一张苍老的脸对上了眼,这是一张黑脸,上面沟壑纵横,模糊了五官。对方像看不见她似的,径直往有人说话的那间屋里去了。
接着就听见一阵嘈杂,听不清楚是女人在喊叫,还是小孩儿在哭号,唯一能确定的是那男人粗粝的,疯狂的声音。
门后面好像忽然之间全是钉子,江稚鱼一刻也不肯站在这里了,她偷偷探出脑袋想要寻找一个安全点的地方,忽然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自己眼前飘过。
她跟着女孩儿躲进一间屋子里,猛地关上门。小女孩儿被关门的声音惊动,回头就看见好像在发呆的江稚鱼,“小鱼老师?”
听到这个称呼,江稚鱼皱了一下眉头,她既觉得熟悉,又感到陌生,戒备的看着小女孩。
面前的小女孩儿长得倒是清秀,可一脸的黑痣,让人看了直摇头。江稚鱼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流转,想木头似的脑袋竟然也能活动两下,问她:“你认识我?”
小女孩被江稚鱼的声音吓了一跳,一点都不好听,如果说白天听见的江稚鱼的声音可以用燕语莺声形容,现在就只能说她是老巫婆的声音了。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小金桔乖乖道歉,“不过,你是怎么进来我家的呀?”
“门开着。”江稚鱼摇晃着脑袋,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到底是谁,她后知后觉的对小女孩说:“我是江稚鱼也不是江稚鱼,我叫小稚,是江稚鱼的第二个人格。”
“第二个人格?好酷啊!”小女孩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小稚,伸出右手,“你好,我叫小金桔。”
小稚端详着小金桔伸过来的手,过了一会儿才把自己的手跟她的握在一起。就在这个时候,隔壁屋里传来一阵咆哮的声音,把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震开了。
小金桔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缩成一团,等到那边的声音停止了,她也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去隔壁看看,小稚你不要乱动啊!这里很危险的!”
小稚就不是能听进话去的性格,全当小金桔对着空气发射了一个无色无味的空气弹,对她什么影响都没有。
小金桔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跟了上去。
走廊里多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小金桔像只受惊的小动物,回头惊恐的看着自己身后的人。看见是小稚,她拍着胸口安抚收到惊吓的内心,可她一点都不生气。用哄孩子的语气说:
“不是让你乖乖待着不要动吗?很危险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