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头没有反应,男人对着他又吼又叫了半天,还像只猴子似的在他面前比划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见他根本没有动弹的打算,后面抬轿子的人也急了,放下轿子一窝蜂的挤过来,藏在门口的刘叔见轿子周围没有人了,偷偷把装着女人的袋子塞到轿子下面。
他发出来的唯一的一点动静也被围着老刘头的人群说话的声音给盖住了。这些男人围着老刘头好话说尽,硬的软的都来了一遍,愣是没能请他动弹一下。
刘叔躲在轿子后面,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看见轿子猛地动了一下,他像个晨练的人,跑到轿子前面,“这什么情况呀?”
媒人看见刘叔好像看见了一个正义的使者,他指着老刘头,“您可给说句公道话吧,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人家结婚,这老人就这么一声不吭挡在这儿。咱们能说的都说了,人家就是不肯动弹。”
他说话的时候痦子上的黑毛迎风飘扬,看起来确实为了劝说老刘头下了一番功夫。刘叔笑嘻嘻的问老刘头,“是吗?”
老刘头还是没有梵音,刘叔有点慌神了,他们倆说好的里面可没有这个表演,“老人家,人家结婚咱们就别添乱了。再说早上湿气也种,您还是乖乖回家躺着去吧!”
刘叔说话间就要去拉老刘头,他一脑门儿的问号:他这忽然唱的是哪一出啊?都已经按照计划进行了,他也应该按照计划撤退了才是。
老刘头还是没动作,媒人急得跺脚,“要不是看他这么大年纪了,我真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别别别,犯不上。”刘叔说着把老刘头直接给抱了起来,他抱着老刘头走到路边上,“这老人交给我,你们先忙你们的吧!”
看见媒人带着大部队走远了,刘叔才把老刘头放下来,见他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刘叔拍了两下他的脸,“大爷?我的大爷,您这是弄什么呢?”
老刘头这才晃了晃脑袋,有些清醒,“妈呀,这个王老板可真毒!”他自己给自己掐着人中,见刘叔站在身旁不动弹,“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给抱回来!”他说完自己先回了幼儿园。
刘叔抱着装着小螃蟹妈妈的垃圾袋回学校,老刘头正用自来水冲脑袋,“大爷,您还是用温水洗吧,我这就给您烧水去。”
老刘头把脑袋从水龙头下面抬起来想,甩了甩头上的水,“我都洗完了,咱们屋里说。”他也不用毛巾擦头发,用湿手胡噜了两下,也不管衣服已经湿到胸口就进屋去了。
小螃蟹妈妈刚从袋子里出来,她正用手梳头发,眼神有些涣散,眼睛不知道盯到什么地方去了。老刘头和刘叔进来都没能入她的眼。
“看看,看看,那个轿子里面绝对动了手脚!”老刘头指着心不在焉的小螃蟹妈妈说,他有些激动,“真是一点点人性都没有啊!”
太过愤怒,他一拳锤在桌子上,“砰”的一声把小螃蟹妈妈吓了一跳。她先看了声音的来源,接着又不可思议的看着老刘头和刘叔,“我怎么到这里来了?”她的声音还和往常那样温柔,但是迟钝的厉害。
“你忘了?昨天咱们说好的?”刘叔一提醒,小螃蟹的妈妈才恍然大悟,“对对对,我们昨天就说好了。不好意思,我可能太累了,给忘了。”
“你那可不是因为太累了,是有人怕你中途反悔,在轿子里做了手脚。”老刘头拍拍桌子,“过来,我给你号号脉!”
小螃蟹妈妈白嫩纤细的手腕到了老刘头的手里,像个小玩具。老刘头手搭在她的手腕上,闭着眼睛不停点头。
“还行,没给你吓死手,这点毒解开之后不能有后遗症。”老刘头把手收回来,他像个老中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还缺一把胡子,他问小螃蟹妈妈,“你想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吗?”
小螃蟹妈妈现在才开始眩晕,她托着头,眼前的老刘头有两个,一时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真人。不过听老刘头这么问,她还是非常用力的点点头,语气是跟现在的状态一点都不符合的坚定,“我要想起来。”
“你可得考虑好了,这事儿要是真想起来了,可没你想的那么舒服!”老刘头非常热切的看着小螃蟹妈妈,就差说出那句“听人劝,吃饱饭”了。
小螃蟹妈妈还是没有改变主意,“您别劝我了,就算难受到死我也得认,那是我生命里的一部分呀!”
“行吧。”老刘头招呼刘叔进了隔间,还把门刚给关上了,刘叔一进屋就问他,“您怎么不想让她恢复记忆呀?”
“她想起来之后要是接受不了,寻死去了呢?这个罪孽咱俩人背着可是挺沉的。”老刘头在屋里来回走动,眼珠子不停转动,“刚才在外面我也不是没听见你说话,可就是动不了了,那个轿子里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这个刘淼能从里面出来,说明她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刘叔当然知道老刘头这话里的意思,老刘家家训:不接能人的活儿。就怕到时有理说不清,“咱还管不管?”刘叔现在只需要老刘头一句话,他已经做好了赶人的准备。
“既然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咱们不管也得管呀。”老刘头说着走了出去,刘叔跟上。他走在前面很有大佬的风范,“她的脉相也很平稳,只是失去了记忆,身上可是一点都没中毒。”
这种人要么是懂点什么,要么就是被神明保护的。刘叔只听说过有这样的人存在,还是第一次在生活里遇见。
老刘头转身把这话也对小螃蟹妈妈说了,”失去了一段不太美好的回忆,我个人觉得未必是坏事,不过你要是想恢复,我们老爷倆也有办法。“
小螃蟹的妈妈非常坚决,“我不会因为结果不美好就断定那肯定是一个不好的回忆,至少我需要知道我生出来的孩子是什么样儿的。作为一个母亲,她陪伴了我五六年的时间,而我却把她忘得干干净净。对我和那个孩子来说再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