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凸起的葡萄般水汪汪的眼睛在纸做的身体上格外醒目,老刘头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纸人身上用黄豆,靠谱吗?”他已经活了很多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搭配。
“你等着看好了。”小豆丁手里还有几缕没有分配出去的灰条条,留在手里自己搓着玩儿。搓灰这个项目也会让人上瘾,手里的灰条变成了一个灰蛋,他开始在别的地方寻找这种带着橡皮泥质感的东西。
老刘头看不懂他这是在做什么,刘胡子可是看的一清二楚,他忍不住皱眉,正要提醒老刘头那么一两句,忽然看见一直在面壁思过的景煜转身过来,“江稚鱼的灵魂动了!”他恐慌中还带着一些兴奋。
除了小豆丁,其他人的注意力统统被转移,跑到那面墙面前,看见江稚鱼在墙的那头苦苦挣扎,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儿,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三个人都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江稚鱼用手敲打着墙面,示意大家帮她把墙给砸开。砸墙就需要工具,一般这种事情第一个冲上前的就是刘胡子,可是他还面临着七天的禁食,只好把着肥美的任务让给景煜。
景煜下山进到唯一的村子,郭家村,想绕开二毛家,所以在村里转了很久,可愣是没有看见一个人影,万般无奈只好去二毛家里。
门是虚掩着的,他轻轻推开,并不进去,站在门口对着里面喊:“有人吗?请问有人吗?”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可退后却能看见烟囱里冒出来炊烟袅袅。
过了好几分钟,才听见有人应声:“来啦!谁啊?”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吴月月围着围裙出现在他面前。
景煜有一些恍惚,他明明记得自己最后一次看见吴月月是在山洞里,她当时的状态和打扮都跟现在不一样。他有些困惑了,“你不是在山洞里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看那几个人实在可恨,懒得跟他们计较就回来了。你有什么事儿吗?”她回头看了看院子,“没事儿的话就等等再走吧!我给你们做了饭,正要送过去。”
“谢谢。”景煜接着问她,“你们家有没有能用来砸墙的工具?”他做的明明不是心虚的事情,可莫名就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视线微微有些闪躲。
“砸墙?”吴月月的眉心纠结了一下就松开了,“有的,有的,你先进来,我去找给,正好跟饭菜一起拿回去。”
她说着就飞快的往院子里走,都进了厨房了,景煜才迈过门槛,慢吞吞往里走。这个院子还是很熟悉的,可不知怎的,心境跟误打误撞被二毛带进来的时候有很大的不同。
吴月月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景煜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院子里瞎转。曾经发生在这个小院里的事情无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几个人在什么地方吃的饭,在哪里聊过天。他莫名有些伤感,大概再也不会见到二毛了。
不管别人是怎么评价他的,在他的眼中,那个小伙子单纯、热情、善良,是自己一直以来仰慕的那种人,他浑身都散发着阳光的味道,似乎得到了太阳公公的独宠,不然怎么只愿意把气息留在他的身上呢?
厨房里活动锅铲的声音,烟囱里的烟飞到一半又飘了回来,猪圈里能听见小猪叫唤的声音,和偶尔叫几声的鸡们、鸭们、狗们共同合唱了一曲。
小院里看得见一整块的天空,风从墙外进来都格外的温柔。景煜闭上眼睛,深深呼吸,感觉自己的心跳的速度都平和了很多。
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吱呀”被从外面打开了,景煜赶紧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二毛惊喜的模样,“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来借工具。”景煜本以为经过那天晚上的事情,二毛大概永远都不会跟自己讲话了,可没想到他还是那么热情,看着自己的眼神既兴奋又带着一些崇拜。
“什么东西?我去给你找,不过你得先让我洗把脸。”二毛说着放下了扛在肩上的锄头,打开电井,接了慢慢一盆水。他蹲下先清洗干净自己的手,然后才开始洗脸。
水被一捧接一捧的泼到脸上,那些妄图跟他的脸融为一体的泥土和灰尘们无不乖乖离开这个不属于他们的地方。
他洗脸的时候,景煜也看见了他手腕上红红的一小块。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那枚“印章”了吧。他只听他们讨论,没有抽空欣赏这玩意儿的芳容。可到底还是让它们跑进他的眼睛里了。
二毛洗完脸,先把挽起来的衣袖拉下去,才去拿毛巾擦脸。他的嘴巴有的时候会被毛巾给捂上,所以说起话来听上去带着一点含糊,“哥们儿,你还没说需要什么东西呢!”
话音刚落,吴月月急匆匆拎着一个大号的饭桶从厨房里出来了。二毛和她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两人看起来都十分尴尬,空气凝固了两三分钟,二毛先绷不住了,他对着景煜虚伪的笑,“哈哈,原来你来我们家借的东西是她呀,没事儿,借去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他经历过风吹日晒的眼睛干净又透明,虽然还是笑着,可是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笑意。他拍了拍景煜的肩膀,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院子里的另一个人也挺得清清楚楚,“兄弟,不是我说你,你口味可够重的呀!”
景煜还没想好怎么反驳呢,吴月月先急眼了,她指着二毛,“你别他妈含血喷人!你是看见我们俩有事儿了?还是听见有人说我跟他有事儿?年纪轻轻的,好的东西不学,竟跟着吴良研究怎么无良去了。”
“你再说一句!”二毛忽然攥着拳头对着吴月月冲过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吴月月能闻见二毛鼻孔里呼出的愤怒的气。
景煜只是来借个工具,可没想看有人打起来,不管是挨揍还是互殴,他都无福消受。赶紧走上前,把两个人给拉开,对二毛说:“兄弟,你忘了我有未婚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