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头的眼睛死死盯着罗盘上指示的方向,带着小豆丁在大街小巷里穿梭,两人最终在一个居酒屋门口停下了。
在这个港口城市里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日式餐馆,现在两个人面对着的这个木质结构的小房子只能算得上大海中的一片波浪,能吸引路人的目光,但它的魅力还不足以让人看见就不想继续往前走了。
老刘头静静地看着罗盘上的指针变化,他两个眉毛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被迫堆积在一起的皮肉都能夹死很多只苍蝇。
罗盘上的针不动了,稳稳的停靠店铺的木门上。现在时间还早,居酒屋并没有开门。老刘头推了好几次门都没听见有人出来开门,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两根眉毛简直都要靠在一起。
“没有办法了。”他说着就往居酒屋的后面跑,小豆丁赶紧跟上去,后门大敞着,可并不能看出点什么来,因为屋里的一切都隐藏在黑暗中。
老刘头悄悄走进去,把自己融入到黑暗中。店里很安静,纯粹的日式简约装潢在这个时刻,不很让人舒服。小豆丁克制住心里的那点儿别扭,跟了进去。
“有人吗?”老刘头的声音在店里响起,不像山洞中那种空旷敞亮,他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好像被很多厚重的被子给严严实实的捂上了一样。
连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沉闷,小豆丁从一进来就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他的肺像被什么东西给盖住了,不能正常工作,运输氧气。
没有人回答老刘头,他就把灯打开了,昏黄的灯光点亮了整个店铺,小店不大,唯一有些特别的就是它让老刘头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分不清楚自己身处的是八十年以前的日本。
眼前甚至还浮现出画面,他如同忽然被攻击了,愣在原地。手里的罗盘好像也同他有相同的感受,停止了工作。
反倒是后来进来的小豆丁到处溜达,他简直就是一个好奇宝宝,到处摸到处看,连柜子上的酒瓶都被他估了价格。他当然不知道那些酒能卖多少钱,他所关注的是去掉酒之后,这些瓶子的价格。
越看越觉得这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他简直走不动道,一整面墙的酒瓶到底能卖多少钱呢?可惜他已经很久没跟着妈妈卖废品了,现在酒瓶的行情他都不清楚了。可那种对废品的喜爱好像已经渗透进了他的身体里,就像现在,他除了酒瓶根本看不见别的。
无意识的往前移动了两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低头一看,他好悬没坐在地上,“妈呀!”
听见小豆丁的声音,老刘头这才缓过神,他虽然手脚好像被绑住不能迅速移动,不过还是往声音的来源靠近。每走一步,都要花费平时的五六倍,不到十米的距离,他竟然走出了万里长征的感觉,有好几次都需要停下来歇一歇。
小豆丁双手握着拳头放在嘴边,他跌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没有了眼神,好像在看着地上的东西,又好像只是在发呆。
老刘头终于走到了,一眼他就看见小豆丁背对着自己坐在地上,“怎么啦?”他问,可是小豆丁没有回答。无奈他只能慢慢走过去。
小豆丁面对的是一个小女孩儿的尸体,她的被砍的乱七八糟,根本看不出五官来了。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裙子,脚下踩着一双黑色的皮鞋,皮鞋里面是带着花边的袜子。不仅身上干干净净,衣服也是崭新的,鞋上没有走过路的痕迹。
老刘头的罗盘忽然震动了一下,然后指向了女孩儿躺着的位置。老刘头轻轻叹了口气,“老伙计,你怎么现在不像个正经罗盘了?”说着他就把罗盘拿着罗盘的手背在了身后。
老刘头这一趟去寨城恰好没带手机,他满屋子也没找到通讯工具,于是就把小豆丁从地上拉了起来,“咱们得去报警!”
小豆丁被老刘头拉着的手忽然反向拉了他一下,“我们不能报警。”他抬头看老刘头,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和眼白井水不犯河水,让他看上去非常的坚定,“这是我的同学。”
“你同学?”老刘头不太敢相信,“你怎么能确定呢?”那小女孩的脸现在就是标准的血肉模糊,其中甚至还掺杂着一些白色的骨头,别说长相了,根本就不能想象她长过五官。
小豆丁用力点了点头,他好像换了一个人,一点害怕的模样都没有了。他在尸体旁边蹲下,把女孩儿扣在地上的手翻转过来,手心一侧的手腕上静静地躺着一颗紫色的黄豆,就像它的主人那样没有了生气。
他把黄豆从她的手上解下来,“这是她的灵魂,我们这些好朋友里面只有她的灵魂总是到处乱跑,我就帮她拿了出来,用鱼线系在了手腕上。”
小豆丁把那颗黄豆放在尸体的手心里,帮她把手握住,可她总是握了又松开。小豆丁像是跟她杠上了,不停的重复单调的动作,非让她把手握起来不行。
老刘头在一旁看的心疼,可总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他问小豆丁,“不报警,那咱们怎么办?”
小豆丁正跟那双死人的手生气呢,这手太讨厌一点都不听劝,把他气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听到老刘头说话,他胡乱擦了两把眼睛,然后才抬头,“弄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刚刚被冲洗过的眼睛又明又亮,炯炯有神的看着老刘头,眼里的光把这个昏暗的小店都给照亮了。这样的一双眼睛让老刘头无法拒绝,“行吧,我们给她运到棺材铺里去。”
说完他就意识到这根本不靠谱了,现在他们是在市区可不是郊区,立刻马上弄到棺材铺根本不现实。两个人眼神一交错,还是决定先把这女孩搬到王俞渝的家里去。
从后厨找了好几个巨大的垃圾袋,把她一层层包裹起来,怕她的脸散了架,小豆丁小心翼翼的抱着她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