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最近恰好住在这个小区里,你拉是不能把她给拉出来的。如果她恰好最近都没回家,那她的身体应该也会控制她,不让她回家。”老刘头拍拍车斗,让江稚鱼先回来安稳的坐好。
江稚鱼一条腿跨在车斗上,进退两难,她也知道老刘头不会骗自己,可就是放心不下江女士,小豆丁看她为难,就说:“你现在进去,回自己家,反而吸引了那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注意,如果人家本来还没发现你妈妈在那里,你这样贸然回去不是给她找麻烦吗?”
老刘头对着小豆丁竖起大拇指,“别看你人小,脑袋瓜里装的东西可不少。”他转身又指着不远处桔园小区门,对江稚鱼说:“现在是星期六,下午三点钟,可你看看你们小区的门口,正常吗?”
江稚鱼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炽热的阳光在只肯照到小区对面的马路上,这个小区如同被一张阴暗的潮湿的巨网笼罩着,光是看看,那股阴冷气就顺着后脊梁爬到了头上。
桔园之所以叫桔园是因为开发商的老婆名字里带着一个“桔”字儿,这个小区是送给他老婆的所以叫桔园。而它当时最大的卖点就是一年四季,家家户户都能直接享受到阳光。
搬进去之后也确实如此,在阳光的关照下,这里的桔子树都比别处的长得粗壮很多。如果这个小区不是这样的,那阳光的短暂缺席,就算像现在这样直接在小区门口画出一道黑色的线,江稚鱼压根儿不会想太多,也不能相信小豆丁和老刘头说的话。
她慌了神儿,“那我怎么办?打电话?对,打电话总可以了吧!”说着她就要掏手机,又被老刘头把手给按住了,“咱们现在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暂时的不联系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江稚鱼六神无主,眼泪在眼眶里转悠,“我妈她,胆子那么小,万一被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越想她越觉得自己应该回去陪着江女士,又要起身下车。
“小鱼老师,你不要这么激动啊!”小豆丁把江稚鱼的衣角都给拽变了形,“我们又没说不管,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耐心等等啊!”小豆丁还得压低嗓音,还要保证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能让江稚鱼清楚的听见。
他还是一个小朋友,就已经感受到了生活的艰难。很难想象自己还要做很多很多年的人。终于把江稚鱼给拽了回来,幸亏她是听劝的那种人,不然小豆丁目测自己可能没有办法把犯了犟脾气的她给拉回来。
小豆丁把她按住,让她老老实实坐好,然后对景煜说:“出发吧,去医院。”景煜很有专业司机的素养,不仅指哪儿去哪儿,而且一句废话也没有。
三轮车在满大街的轿车中穿行,风怜惜的吹起车上人们的头发。桔园在江稚鱼的视线中慢慢模糊,最后连个小点儿都没有了。
“想要摸清楚桔园的状况,咱们得晚上行动。”老刘头冷不丁的出声,果真吸引了江稚鱼的注意,她连为什么都懒得问了,“那个豆沙包会跑了怎么办?”
“放心,粘豆包不会让他跑的,别看咱们在那的时候,他几次三番跑到门口准备撤退,粘豆包都没能拿他怎么样。”小豆丁说着说着把自己说乐了,“粘豆包可是个记仇的人,想当初我就吃了她一块排骨,她愣是等到下一回吃排骨的时候从我餐盘里抢了一块,才又愿意跟我说话。”
“你想想,一块排骨都能有那么大的反应,这一回可是关系到她的命啊。就算生前的关系再好,我都不信她能把杀害自己的凶手放走。”小豆丁手抱着胸,满脸的肯定,那模样似乎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懂粘豆包了。
“可是我看他们倆的互动还挺好的。”江稚鱼可没看出来粘豆包和豆沙包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还觉得奇怪呢:这个粘豆包到底是怎么想的,看上去一点都怨恨这个夺取自己性命的哥哥。
“狗咬人之前不会提前通知说我要咬你了,人比狗复杂,人有很多张面孔,给自己看的,给朋友看的,给亲人看的。”老刘头的目光轻柔的洒在江稚鱼的身上,“你凭什么就认定粘豆包会把心挖出来给你看呢?”
“小孩儿应该没有这么复杂吧?”江稚鱼好歹也奋斗在一线好几年,自认为对小朋友的了解多过普通人。不过为了表示自己对老刘头的尊敬,她说话的时候态度还是非常谦卑的。
“哎呀,小鱼老师,这个我都知道,”小豆丁的屁股随着三轮车抖动,本来只有两半,没准儿下车就变成了八半,他现在急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人死之后长久被压抑的东西就会释放,那时候可不管你是小孩儿还是大人。”
“就像人性,”老刘头越来越觉得江稚鱼和小豆丁的年龄可能互换了,“有的人天生很坏,有的人从小就很好。在娘胎里的时候,可没人给他们上思想品德课。人这一辈子,小的时候首身体的限制,长大之后受社会公约的控制,只有死了之后才能把自己完全表现出来。”
“那个粘豆包为什么在我们跟前端着呀?还不是害怕破坏了她生前的形象么。”老刘头被风给呛了一口,咳嗽了半天,“现在我们怎么说都算空口无凭,咱们等三天,三天之后,去看看豆沙包还在不在那里。”
景煜的耳边是风声、车流声,虽然知道车斗里的几位一直在讲话,可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三轮车在马路上狂奔,超过了各种牛哄哄的小轿车。景煜虽然也有自己的车子,可不知怎么,就是觉得很提气。
那种被深埋进基因里,潜伏了很多很多年的对土地的热爱似乎被这辆三轮车给激发了出来,他忽然了解了园长为什么非要开一个橡树屋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