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遇见这种事情,刘叔说什么都要把始作俑者揪出来,给他点儿颜色看看。可现在他们待的这个地方本来就是这个城市的尾巴,前不着村儿后不着店儿,还有一个富苑小区镇着,正常情况下基本上没什么人往这儿来。
这是到了人家的地盘上,看别人的脸色也是应该的。刘叔在地上摆了三根点着的烟,嘴里念念有词,“我们路过这个地方,忘了孝敬您请见谅。”香烟有气无力的烧着,速度比平时慢了两倍。
刘叔不关心烟烧着的速度,他只在意这烟有没有半路熄灭的,那就是说人家不差你这口烟,反正梁子已经结下了。好在这三根没有发生这种状况。刘叔把烟屁股收起来,让那双鞋挡在车头前面,他回了自己的驾驶座位上,把身体蜷缩在上面,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天总是会亮的,还没有开始散发自己的威力的阳光懒懒散打在这一车人的身上,和盛夏的每一个早晨一样,虽然称不上最热的时刻,但也凉快不到哪里去。
这样的天气对于吨位傲人的刘强强来说简直就是折磨,他在无力的呼吸中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象让他对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产生了严重的怀疑,他跳下车去问刘叔,“咱们一直待在这里,没启动过车子吗?”
“怎么会!”刘叔说着坐了起来,看见眼前的场景他有无意识的说了一句,“怎么会?”
三轮车现在所在的位置不是刘叔停车的那条马路,而是刘强强的小超市门口。刘叔着急忙慌的从三轮车山下来,脚踩到石子儿才想起来自己没有穿鞋,他吩咐刘强强:“你看看车头前面有没有一双鞋?”
“鞋?”刘强强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蹲在地上观察了很久才慢腾腾的站起身,他的手里拿着一双用毛线织的婴儿鞋。用的是最简单的针法,通体全都是黑色的,没有一点儿别的颜色做点缀。
刘叔把这双婴儿鞋接过来,还是不死心,他问刘强强,“只有这个?没有别的了?比如一双穿了很久的老布鞋。”
“没有。”刘强强的回答果然让刘叔失望了。没有鞋子的刘叔看什么都像一双鞋,他又指挥着刘强强把周围看了个遍,就连车子底下都趴着看了,也没找到刘叔那双上了岁数的鞋。他终于接受了这个结果,认命了。
江稚鱼的耳朵里全都是婴儿啼哭的声音,除了她生气的时候短暂的停止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其余时候都只有大小之分,而从不曾安静。大概被这声音影响,江稚鱼做了一个全都是小孩儿的梦,把她彻底从梦中惊醒。
“我的妈呀!妈呀!”她猫叫一般的声音成功把其她几个还在睡的同志也吵醒了。大家无精打采的看着这个始作俑者。江稚鱼擦了餐头上的汗水,她分不清楚这是冷汗还是热汗,只是不停的说:“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你怎么了?”小螃蟹妈妈见她很久都没有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她就凑到江稚鱼的身边,想要安抚一下她。
江稚鱼拉着小螃蟹妈妈的手如同拉着一双救命的稻草一般,她的眼睛里全都是惊恐,泪眼婆娑的看和小螃蟹妈妈,用极其无助的声音说:“你知道吗?那真是太可怕了!”说完就扑到小螃蟹妈妈的怀里,呜呜的哭起来。
小螃蟹妈妈轻轻拍着江稚鱼的背,她温柔的像三月的风,轻轻的,柔柔的,不愿意给人带来任何不舒服的感受。她问江稚鱼,“做噩梦了吗?”
江稚鱼无助的点了点头,抽泣着从小螃蟹妈妈的怀里出来,“我梦见很多很多的小婴儿,他们被扔在一个地方,那里又脏又臭,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说着说着那画面又浮现在江稚鱼的眼前,她哭着摇头,“太惨了,那场景太惨了!”
江稚鱼的话引起了刘叔的注意,他转身问江稚鱼,“你梦见的都是多么大的孩子?有多少?”他的手里还拿着那双黑色的小毛线鞋,没有穿鞋的脚踩在三轮车的踏板上,过分的温暖让他感觉自己脚底的老皮又厚了一层。
“都是小婴儿,有很多很多。”江稚鱼简直都要嚎啕大哭,“呜呜呜,他们太惨了!太惨了!”她的泪水和失控的她一样不停的玩外跑。
这样的江稚鱼刷新了刘强强对女性的认识,他从小就没有女性朋友,长大之后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开超市,更见不到异性了。他对女性的全部形象都来自自己的亲人,而她们都是温婉的,说话永远轻声细语。就算是刘强强的妈妈,他也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失态。
刘强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江稚鱼,而江稚鱼对此一无所知,她深深的沉浸在自己的那个梦里,根本走不出来。
景煜听见江稚鱼的哭声愣在那里,他的手迟疑的摸到自己胸口的位置,在那个地方,江稚鱼每哭一次,他就感觉有小刀割自己一下。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一些困惑,他捂着胸口,很想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江稚鱼的眼泪开始告急了,抽泣了半天也没掉下几滴。她的这场表演终于开始进入尾声。她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发泄完了就躲在小螃蟹妈妈的怀里一抽一抽的享受着痛快哭泣之后的难受。
刘强强本来是想回家的,结果折腾了这么久,自己又在店门口迎来了崭新的一天。虽然生意惨淡,可他从来都舍不得浪费完整的一天,当然如果自己一觉醒来,发现半天都过去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别的暂且不提,先填饱肚子才是正事儿,他招呼着大家,“既然还在我这里,你们不妨进来吃点儿饭再去忙?反正来都来了,总不能再饿着肚子走吧?”
刘强强的话成功引起了江稚鱼的注意,她从小稚妈妈的怀里出来,一抽一抽的问:“还在超市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