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一句话送给小豆丁大起加大落,他知道死去的亲人和活着的人或许还会有见面的机会,但从来没有想到那是一定。
他悲观的认为妈妈被爸爸杀害了这么长时间,自己却一次都没有看见过她,连做梦也没有,这就说明妈妈不想再看见他了。他当然能够理解妈妈,老豆丁给她带来的伤害足够让她无牵无挂的在另一个世界里待着。
可现在听师父说的,他和妈妈之间还有一次肯定的见面,虽然还需要等待几十年,但总比没有好太多。
小豆丁的心乱极了,被分成了好多半,各种杂七杂八的想法像垃圾山似的堆在他的脑子里。没用的到处都是,有用的统统被压在底下,找都找不出来。
他终于还是决定放弃自己思考,转而求助老太监,“师父,等我死了真的还能看见我妈妈吗?妈妈死了之后都没有回来看过我,她是不是不要我了呀?”
说着说着,他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眼圈连酸都没来得及酸,眼泪就像成串的葡萄似的按嘟噜掉了下来。
老太监轻轻叹了口气,弯腰把小豆丁抱在怀里,坐下之后缓缓地摇晃着自己的身体,“咱们慢慢说,你这孩子愿意提问相当好,不过只能在师父面前这个样儿。在外面要是遇见不懂得,先自己研究研究,知道吗?”
见小豆丁点头,老太监非常满意,他年迈的手抚摸着小豆丁的头,“首先呢,如果你没有把你老爸杀掉,你死亡之后是肯定能见到你妈妈的。这是由亲人之间的磁场决定的,不受任何外力的影响。当然如果你变成了我们下面的那种孤儿,就得另当别论了。”
“再来说,你没见你妈妈来过这件事,”老太监明显犹豫了,他低头把小豆丁的脸固定在自己的面前。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嘴巴,说话的时候脸颊上还有两个酒窝。这样可爱的孩子,怎么就能选老豆丁做了爸爸呢?
他倒也不是说这老豆丁一点儿可取之处都没有,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豆丁一家三口的这个搭配属实有些让人接受无能,小豆丁和他的妈妈明显就是完全和老豆丁相反的人。
小豆丁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件事,可老是等不到老太监开口,他开始着急了,“师父,你快说呀,你倒是快说呀!别卖关子了好不好?”为了搭配他急切的语气,他的两条小腿还不停的打晃。
“你前不久其实见过你的妈妈,”老太监心里盘算着刘叔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他在赌那些人会配合自己帮小豆丁把失去的那一小块记忆给找回来。
面对小豆丁失忆这件事,老太监的观点和刘叔他们完全相反,他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被岁月消磨的记忆多多少少都还是会留下一些印迹,然后等到生命枯竭的那一天,这些印迹就会变成一段段真实的记录,在眼前滚动。
但如果出现了记忆的空白呢,事情的前后衔接不起来,原本是一个圆,现在多了一个永远找不到的缺口。那种抓心挠肝儿的遗憾的感觉会让你的灵魂痛苦不已。
小豆丁不是老太监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自己这师父扔下来这么大的一颗炸弹之后,忽然沉默不语是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只感觉到一个字:“急”,他特别特别的着急,他非常迫切的想要知道师父后面要说的话。
可是这老头儿不光不说话了,身体也不在摇晃,整个人变成了一块石头一动不动。小豆丁伸手在老太监的眼前晃了好几下,“师父!师父!”
见他总也没有反应,小豆丁没了法子,只能采取一些特别手段了。他两只手做成一个“喇叭”的形状,对着老太监的耳朵喊:“师父,着火了!着火了!”
“哪儿!哪儿着火了!?”老太监说着就站起来要往外面跑去救火。被小豆丁这么一喊,他整个人瞬间清醒,这样一棵适合他生活的老橡树再也找不见了,听到着火他怎么能不着急呢。
小豆丁还在他的怀里,之不过是被挎着的。老太监冲到树洞之外,周围的一切是青青翠翠,鸟语花香,哪里像着火了的样子。树上的蝉鸣搭配着头顶的毒日打在了他的身上,他只觉得自己立刻就臭了。
鼻子,毛孔,浑身到处都是腐肉的气味,老太监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了,干呕了好几次,急匆匆就往回退。一个没注意,就撞到人了,扭头一看,是江稚鱼。
江稚鱼听尴尬,她也只是担心小豆丁过来看看,好巧不巧就撞见这两人急急忙忙从树洞里跑出来。她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待在这儿,匆匆忙忙就要撤退,结果一个不没注意,不仅暴露了自己,还被一只鬼给撞了。
老太监看见江稚鱼很高兴,他正愁太阳这么毒辣怎么去找这几个人商量呢,对方就自己上门来了,“你来的正好,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一下。”
江稚鱼可不知道这老太监既不耐高温也受不了暴晒,尽管他对这两人奇怪的举动感到好奇,但也并没往那个方面去想。就那么站在原地,拉开准备在太阳底下长聊的架势,“您说吧!”
老太监就算想陪这个年轻的小姑娘晒晒太阳,也只能是想想。要真是那么做了,不出五分钟,腐肉的味道就能传到隔壁街上。没法子,他只好一手挎着小豆丁,一手拉着江稚鱼,“咱们借一步说话。”
江稚鱼一头雾水的跟着他进了树洞,老实说,她其实很抗拒这个小黑屋一样的地方,不仅有生理反应,还会回忆起当时在这里发现小核桃的尸体的时候的场景。
尽管她看起来很淡定,坐着的姿势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但屁股始终是悬在树桩上面的,根本没有降落。她笑着看着老太监,在黑暗中他和小豆丁的脸都变得非常模糊。
她说:“您就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