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看了一眼小豆丁,这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一脸的好奇,想来也还是无知的忍耐最幸福了。他问江稚鱼,“你还记得小豆丁失去记忆这件事情吗?”
江稚鱼暂时还没有老年痴呆,这么严重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记得,点点头,“我当然记着呢,您跟我聊这个我也不懂啊!”
小豆丁得亏没戴眼镜,不然听到他们这样说,他的眼镜恐怕连镜框都得摔烂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看老太监,再看看江稚鱼,“我失忆了?什么时候?忘了什么东西?”
老太监没有先回答他,而是问江稚鱼:“我可以把那件事情告诉他吗?”江稚鱼看看激动的不行的小豆丁模糊的身影,心想:您这给我的可不是个选择题。
她勉强的笑笑,尽管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非常想要拒绝老太监的建议。可是现在她被老太监那一句话变成了上了架子的鸭子,已经在弦上的弓箭,除了点头说好,根本没有其他的选项。于是她硬着头皮说了声”好。”
“既然江老师同意了,那我就把那件事简单告诉你一下吧!”老太监一句“江老师”让江稚鱼更加如坐针毡,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被拐卖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明明知道不应该继续帮着对方数钱了,但身体还是很诚实,数到根本停不下来。
小豆丁已经急不可耐了,“快说呀,快说呀!我到底忘了什么事情,快点告诉我!”他急得团团转,整个人的状态跟一个没有方向的陀螺没什么两样。
江稚鱼不知道那件事一旦被说出来,小豆丁会作何反应,她觉得对他的心灵肯定会带来一定的伤害。这也是为什么她其实不赞成把事情告诉小豆丁的原因。
既然现在事情发展的轨迹不受自己的控制,那代表着即将出现的结果自己可能也没有办法接受。惹不起她就只好躲起来了,在老太监即将开始讲述的时候,她就忙不迭地站起来,“我想起来还有别的事情,就先走了。”
小豆丁在树洞里步子几乎都要跑起来的江稚鱼的背影,问老太监,“师父,小鱼老师走了,我们用不用把她给叫回来呀?”
老太监知道小豆丁担心江稚鱼不在,从自己的嘴巴里听到的故事不完整,“不用,我可以保证我说的全都是真实可靠,不掺水分的事情。虽然我没在现场,可是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都不能得到详尽的信息,那我岂不是白在下面混了这么久了吗?”
小豆丁一想也是,就安安分分的坐好,“行吧,那你现在就开始讲吧!”
江稚鱼还没有在保安室里把自己身上的热气给完全挥发出去,就听见小豆丁的喊叫声由远及近,她根本没放在心上,毕竟这小豆丁正和他的师父在一起,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两个人从自己出来到现在也没聊太长的时间,更何况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可能比她认识小豆丁的时间还要久,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江稚鱼于是就把这声音当作幻听来处理了。
出现了幻听的江稚鱼不大会儿就看见小豆丁急急忙忙的跑进来,上期不接下气的对江稚鱼说:“快,快带我去见吴阿姨!“他依赖你崩溃的神情,眼泪在奔跑的时候都被甩到了头发上,把耳朵周围的头发给弄得湿漉漉的。
江稚鱼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下棋的景煜和刘叔,这两人好像和自己不处在同一个空间,他们低着头专心看着棋盘。那投入的样子,江稚鱼一点儿都不怀疑:就算地震了,这两人也还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见没有人打算出来帮自己解围,江稚鱼没法子,只能自己上了。她先把小豆丁拉近自己怀里,两个人之间的物理距离变近了,心和心之间也就没有太远的距离了。
她尝试着用温柔平静的声音让小豆丁镇定下来,“小豆丁,怎么忽然想要见吴阿姨呢?能不能先跟小鱼老师说说为什么呀?”每当她需要假模假式的采用模版安抚小朋友的时候,她总是会把话里加上“小鱼老师”这四个字,这样似乎自己说出来的话就更能让人信服,做的事情也有了所谓的根据。
但是这招对于刚刚经历了人生如同轰塌了一般的小豆丁来说,不能像以前那样发挥自己的作用了。他的心灵收到了极大的震撼,曾经在大脑里运动的那一套系统现在已经瘫痪。无论江稚鱼说什么,他都是摇头,只强调自己必须要去找吴阿姨。
江稚鱼拗不过他,只好带着这犟种上身的小孩儿出了门。盛夏的天空其实是一张用酷热编织成的密密麻麻的大网,目标就是在街上行走的所有人类。
克制住自己暴躁的心,凭着记忆带着小豆丁来到了吴阿姨住的那栋筒子楼。真的到达目的地了,小豆丁又开始怯弱,他拽着江稚鱼的衣服,弱弱的口气里带着几分讨好:“小鱼老师,要不咱们就先回去吧,改天再来。”
改天再来?江稚鱼听了直想发笑,大热天的两个人好不容易都到这里了,他竟然跟自己说改天再来。不这绝对不可能,她今天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不想就这样白白浪费,“吴阿姨又不吃人,你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咱们大老远的都来了,不见上吴阿姨一面,讨上一口水喝,咋俩折腾的是个什么劲儿呢?”今年夏天的确很热,可是今天格外的夸张,江稚鱼的脸被晒得好像放在火力烤过似的,只要再稍微努力一下,她的脸就会变成紫色。
面对前后反应变化如此大的江稚鱼,小豆丁无言以对,谁让自己非要拉着人家过来呢?现在过来了,他又觉得自己无法接受另一个女人使用了妈妈的脸,但回去又不太甘心·····
不管怎么说,这种感觉相当复杂,也特别的难受。他现在俨然就是一个失衡的天秤了,虽然他其实不是天秤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