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鱼惆怅的望着没有一点生气的小豆丁,脑子里乱烘烘的,像是开了一个别人看不见的集市。她眼前出现了很多人很多事儿:
有那七个到小核桃奶奶家里去的家长,还有他们好像被标记了似的孩子,还有小核桃奶奶那张被权势和金钱堆积起来的脸。
视线再慢慢转会到小豆丁的身上,她脑袋里的某根神经轻轻拉扯了一下,碰到了大脑中某个不经常打开的小盒子,露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起小豆丁万能的黄豆们,或许自己可以尝试着用那些可爱的小东西们把小豆丁从现在的状态中唤醒。
不再废话,找到被小豆丁无意间压到身下的小布包,在一堆零碎中先捏出来一颗黄豆。撸起小豆丁的衣袖,找到那个小小的孔洞,她把黄豆轻轻塞了进去,孔洞周围的皮肤立刻变得红彤彤的。
江稚鱼学着小豆丁的模样,轻轻揉弄住在坑里的黄豆。黄豆慢慢开始变色,跟屋里人的表情那样:有的吃惊,有的兴奋,当然还有郝文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江稚鱼没空关注这些,她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小豆丁的身上,清楚的看见豆子大小的汗珠从扯动着他额头上的皮肤,拉出一个又一个皱眉的形状:每流出一颗汗珠,小豆丁的眉头就要紧皱一下。
能反应总比没反应要好。不仅江稚鱼,老刘头也是默认这种观点的。可是小孩子干涸到没有颜色的嘴巴,还有他从呼吸里泄露出来的呻吟声无不让江稚鱼感到心疼,她默默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这样一来黄豆在小豆丁的胳膊上几乎不怎么动了,颜色也停止变化了。而小豆丁虽然脸上的汗珠和痛苦的表情没有了,但是同样的,那点儿刚刚冒出头来的鲜活气也不见了。
不用别人提醒,江稚鱼都觉得得不偿失,她狠了狠心,咬了咬牙,手上又增加了力气。小豆丁渐渐开始痛的呻吟起来,江稚鱼恨不能捂上耳朵,听不到声音。
黄豆变成红色了,慢慢的红色开始褪色,变成了粉色,粉色中又添加了点别的颜色,最终变成了粉紫色。粉紫色的黄豆晶莹的像颗宝石,待在小豆丁的肉坑里,似乎有一点委屈,它有自己的意志。
江稚鱼把黄豆揉变了颜色就不再碰他,因为接着怎么办她还没有想到。她对着这颗小小的黄豆看入了迷,好像从里面看见了小豆丁正对着自己笑,她有些恍惚。不知怎的,魂儿就跑走了,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在房间里乱窜。
她隐隐约约好像看见王俞渝的背后还站着一个黑影,它拿捏着王俞渝的手脚,摆弄着王俞渝的嘴巴。江稚鱼意识到她会那样对待自己大概也是黑影的功劳,她默默原谅了她,王俞渝也是一个被鬼上身的可怜女孩。
病房里的人们被小豆丁牵动着,包括被操纵的王俞渝,除了郝文,他似乎有别的想法,面无表情的背后是不断对小豆丁做鬼脸,吓唬小孩儿的丑陋的灵魂。江稚鱼没有看见小豆丁的灵魂,事实上,就连小豆丁的人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就踪影。
江追鱼还想再好好找找,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把她吸回到了身体里。她本人使劲哆嗦了一下,接着就如同做了一个梦一般猛地清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睛,回头看了一眼郝文,对方正专注的看着小豆丁,寡淡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默默转回头,这才发现小豆丁胳膊里的那颗黄豆变大了一圈,肉坑周围已经出现了小小的撕裂的痕迹。她直接不敢碰它了,刚刚还觉得自己的灵机一动相当聪明,这会儿只是后悔:自己又不懂,给他搞坏了可怎么办!
她能感觉到那颗黄豆膨胀变大的心情,它和它晶莹透亮的颜色一样,觉得自己不应该属于黄豆家族,更不应该待在这专属于黄豆的小小的坑位里。江稚鱼什么都做不了,也不会做了,她只能默默帮小豆丁祈祷。
心情很复杂,又害怕又后悔,可是已经在这么多人面前现过眼了,再暴露自己的恐慌没有任何意义。她只能把自己的命运交给老天,希望能获得对方的宠爱,让小豆丁平安无事的清醒。
黄豆慢慢涨大,终于从坑洞里跳了出来,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痘坑在那里无声的哭泣。它大概是一颗弹力值被拉满的黄豆,蹦蹦跳跳没有停歇。江稚鱼的视线从痘坑转移到这颗扩大了至少十倍的黄豆身上,追随着它跳跃的轨迹。
大概有了观众让这颗黄豆感到兴奋,它跳跃的幅度和范围不断扩大,逐渐离开了小豆丁的身体,到处花式弹跳,目的地直奔距离它最遥远的郝文。
它跳到吧郝文的脑袋上,就不再动弹了,把自己深埋进郝文的头发里。郝文原本就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变得更加木讷了,他原本就没有什么东西的眼睛多了一种被掏空之后的空虚,本来看上去还挺精神的脸上多了一些虚弱。
江稚鱼没有证据,可她的眼睛告诉她:郝文确实出现了变化,而且不是一星半点。不过江稚鱼并不关心他,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人对自己没存好心思,那么他就已经被她从不她的世界里彻底驱逐出境了,不管是什么地方都没有这个人的一席之地了。
对江稚鱼来说,打也打不过人家,骂又骂不赢,面对敌人,她能做的只有闭紧嘴巴,关上眼睛,捂住耳朵,不看不听不说,好像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那样让她感到恐怖的人类。
那颗黄豆可不是江稚鱼这样的性格,它趴在郝文的头顶休息了一会儿,就又开始展示自己了,剧烈的弹跳了七下,然后像个演员那样停顿在半空中谢幕。
郝文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被征用做了演出场地,他直愣愣的目光始终没有任何感情的看着面前那堵有些空洞的粉红色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