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的就让超市老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正想要追问呢。就听见景煜非常冷峻的声音问王富贵,“哪儿有绳子?”
要知道这个王富贵可不是王富贵本人,她只是一个活着的时候受尽了苦难和惊吓的女人。明明景煜只是语气急切了些,但听到她的耳朵里已经严厉的近乎责备了。
活着的时候她可以放下尊严,放下脸面,仅仅是为了那一口吃的,就出卖自己的一切,虽然那并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好的结果,但那是情势逼迫的,是她也没有办法的事情。
被困在这个小院子里这么多年,她已经想清楚了,虽然这想清楚的时间只是肚子里有了点食儿的几分钟之前。不过这好不影响她的坚定:她决定自己再也不要对任何人摇尾乞怜了。
她站在一旁,对景煜的问题置若罔闻,心里暗暗痛快:我就不告诉你,看你怎么办!咱今天也能享受享受被人恳求的滋味儿了。
景煜看着装死的老太婆,不明白这只鬼的脸怎么能变得这么快。他更加急躁了,“你倒是快说呀,哪儿有绳子!?”这次火气是真的被急切给勾带了出来。
见那老太婆好像跟自己杠上了一半,景煜又急又气,牙根咬紧了,拳头握起来了,“你不能自己吃饱了,就不管别的······”
他还没说完就被江稚鱼捂住了嘴,江稚鱼一脸讨好地看着景煜,“我跟她说说看看,我跟她说说看看。”
她拉着老太婆走到稍远一点的地方,扭头确认商店老板全部的心思都在大锅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才压低了声音对这老太婆说:“我们刚才在后面的水井里捞上来一个被烧死的婴儿,他指着水井叫妈妈,我们这才来让你帮忙找绳子的。”
老太婆其实刚才被江稚鱼拉到一边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她心里也清楚,吃的是这两个年轻人给买的,那日本鬼是也是他们给赶走的。就算那年轻人说话的语气不好了一点儿,可到底还是自己的恩人,自己那样子对他,确实不应该。
现在听到江稚鱼说的话,更是对自己气不打一出来,两个巴掌毫不留情的拍在自己的脸上,“我真该死,好的不学,学那些洋鬼子毛病!我不是该死,不是死对了!”她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打在自己的脸上,那声音清脆极了,光是听着就肯定没有掺水分。
可是江稚鱼现在可没心情看她表演这个,她一把攥住对方冰冰凉凉的手腕,“好了好了,你能不能快点儿帮我们找绳子去?人还在后面等着呢!”
“哎呀,瞧我这记性!”她说着又给了自己一巴掌,“我这就找去!”江稚鱼赶紧跟上,跟着老太婆一个接一个空荡荡的屋子找过来,终于在一间地下室里找到了一捆麻绳。上面不仅有厚厚的一层尘土,还接了好几层蜘蛛网。
“给你!”老太婆一脸喜悦的把这绳子从地上捡起来递给江稚鱼。江稚鱼缩到背后的手几次鼓足勇气想要伸出来都没能成功,见她面露难色,老太婆把绳子往王富贵的身上擦了擦,然后又重新递给江稚鱼,“现在能拿了。”
江稚鱼还是伸不出手去,她决定放过自己,想了一个折中的方法:“要不,我让别人来取?”
“你看看你这小丫头,只是些灰又不吃人,怕什么的!?你啊你,算了算了,我给你送过去吧!”老太婆半是嫌弃半是教育的说。
虽然被嫌弃了,可江稚鱼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觉得暖洋洋的,她想:要是自己有长辈的话,被她们嫌弃跟被这个老太婆嫌弃的感觉应该没什么两样吧?
美滋滋的跟在老太婆的屁股后面走出这栋楼,江稚鱼跟景煜招了招手,景煜也马上跟了过来。
被烧的焦黑的小婴儿坐在水井旁边,一会儿新奇的看看周围的人和物,一会儿弯下腰看看水井里面。他似乎也很饿,皮包骨头,只有一个小肚子往外凸起着,根本舍不得让自己的手指头离开嘴巴。
老太婆还没走近就看见了这个小婴儿,她连连摇头,“太惨了!真的是太惨了!”走到近处,把孩子抱在怀里,那孩子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往她怀里拱着要吃奶。
老刘头把绳子扔到井里去,大家都以为捞出来的只是小婴儿的母亲一只鬼,却没想到一提溜提溜出来一长串,都是年轻的女人,她们有的穿着衣服,有的没穿衣服,还有的穿着跟没穿没什么两样。
江稚鱼看傻了眼,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反应,“这是什么,什么情况呀?”她莫名有种身处在大众浴池的感觉。
“让日本鬼子给糟蹋了呗!”老太婆没好气地说,她把怀里的孩子转过去,“这是谁的孩子?赶紧过来认领,没这小孩儿,你们就人不知鬼不觉的在下面呆着吧!”
一个年轻的女人从队伍中飘了出来,大概是在下面待了太久的时间,她们各个看上去都有些发蒙。这女鬼连飘都不怎么很会,像是卡了壳的机器似的,每飘一下就得重新启动一次。
“我的孩子!”女鬼抱着孩子哭,小螃蟹的妈妈哪里能看的了这个,一下子就想到了小螃蟹,也跟着呜呜的哭起来。
这一人一鬼的哭声似乎自己带上了曲调,缠绵哀怨,能飘到很远的地方去。江稚鱼听了都忍不住眼圈发红,她感觉似乎地上的一草一木都在陪着她们俩一块儿哭泣呢。
“行了!也不怕把日本人招来!”老太婆恶声恶气的说,“可别忘了,不光有日本人,还有汉奸呢,他们跟咱们长得一样,谁知道谁是披着人皮的畜生呢!”
这老太婆好像忘了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她活力满满的呵斥两个哭得撕心裂肺的人和鬼。小螃蟹的妈妈倒是不哭了,只是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奇怪的看着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