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少年游

这是一个盛产洋装萝莉、暴力游戏、变态大叔、公车色狼和成人影片的国家。

在一部分人眼中，这是个罪恶的国度，从上至下，从骨子里，血液里，无一处不流露着罪恶的因子，只是存在，便是原罪。

而在另一部分人眼中，这里是他们的圣堂，是朝思暮想的圣地，他们热爱的文化在这片罪恶的土地上开花结果，花粉顺着太平洋的温暖海风传遍世界。

但对于路明非来说，这里有个他永远无法忘记的女孩。

深夜，空客A320如同游隼在东京上空掠过，巨大的机翼划开空气，庞大的机身在空中留下隆隆的声响。

路明非将脑袋搭在舷窗边，透过坚硬的玻璃看向这片霓虹灯闪耀不歇，入目满是灯红酒绿与纸醉金迷的喧嚣地界。

如果你爱一个人，就送他去东京，因为那里是天堂。

如果你恨一个人，也把他送去东京，因为那里是地狱。

他现在在东京上空三千米处，再有不到十分钟时间便要在千叶的成田国际机场落地。

出发前和婶婶说了要到东京进行毕业旅行，然后从这边搭飞机前往卡塞尔学院，中间就不再回去。

婶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大包小包给他收拾了一堆东西，说是担心到了这边吃不惯当地的饭菜，要注意身体，平时不要贪凉。

叔叔把他拉到一边，偷偷摸摸给他塞了一沓纸钞，那是他这些年在婶婶的威严下一点一点扣牙缝攒出来的私房钱。

叔叔拍着路明非的肩膀，露出一口白牙，“男生在外面要大气一点，不要抠抠搜搜的，让人看轻了我老路家的男人！”

就连向来跟他不对付的路鸣泽也扭扭捏捏走到他跟前和他道别。

虽然这道别让他想起自己开的人妖小号“夕阳的刻痕”，眼前路鸣泽的深情道别到了他耳边登时就变成了“夕阳，没了你我该怎么办啊！”

感动归感动，但还是有点反胃。

因为身份原因，三人一猪里只有他自己登上了飞机，毕竟四个生物加起来只有他一个人身家清白，能拿到护照入境。

不过陆放临走前拍着他的肩膀，信誓旦旦：“你放心，我们肯定到的比你早，记得在群里发一下到的时间还有机场，我们好来接你。”

古话讲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现在这是真的要过海了。

“路明非，你待会打算去哪？”

最让路明非意外的，还是在登机前遇到了同班同学苏晓樯，两人居然还是同一班飞机，连座位都靠在一起，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声真是巧合。

“我有朋友来接，你呢？”路明非歪过头去。

飞机内很暗，没有开灯，月光从舷窗的玻璃中透过，将苏晓樯那张亦笑亦嗔的漂亮脸蛋照亮。

文学社如记忆中那般在毕业前进行了聚会，在电影院，看的是《机器人瓦力》，赵孟华他们直接说的英文名《Wall-E》。

他坐在下面的位置里，默然地咀嚼甜口的爆米花，畅饮冰镇的可乐，看着荧幕前伴着动人音乐表白的男孩女孩，然后是苏晓樯哭着跑出影院。

真是青春啊，他想。

如同青春校园电影一般，男孩与女孩走到一起，周围环绕众人的祝福，甚至还有一场相当罗曼蒂克的表白仪式。

如果他是陈雯雯，让他来选，他也选赵孟华。

“我爸爸给我订好了酒店，想着你要是隔得不远的话可以一起出门，彼此也有个照应。”

苏晓樯也望向舷窗外的东京夜景，眼中倒映漫天星光璀璨。

“我恐怕得看我朋友的安排，毕竟客随主便嘛。”路明非耸耸肩。

苏晓樯是为了她那还未开始便无疾而终的恋爱而来到这个国家散心，但他不一样，龙族，世界的另一面，聊天群，许多东西都藏在心底，无法轻易与人诉说。

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像是隐藏在黑暗中守护地球和平的超级战士，身上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重任，与窥伺这个美好世界的邪恶怪物们英勇奋战。

简直酷毙了，完全就是真人版的KamenRider。

“以前你都不会这么说话的，感觉你高三最后一段时间真的变了好多，如果不是天天见面的话，我都要以为是不是有外星人占据你的身体来入侵地球了。”苏晓樯好奇地看着路明非，打量这个熟悉却陌生的同学。

“哪有，而且就算是外星人入侵，要盯肯定也是先盯上你们这些精英人士啊，找我这么一个衰仔干嘛？”路明非哼哼唧唧，缩了缩身体。

飞机的高度逐渐降低，发动机的轰鸣声响亮噪耳，苏晓樯开口好像说了些什么，但路明非只看见她的嘴巴张张合合，听不见她的声音。

唯一让路明非注意到的是，苏晓樯的牙齿很漂亮，整齐洁白，在月光下有着珠圆玉润般的光泽。

载着两人渡过海洋的空客A320终于缓缓停稳，机舱内播报着多国语言循环的提醒。

颇有绅士风度地将苏晓樯的路易威登背包递给她，然后从收纳中拿出自己的国产无名背包背到身上——虽然没有牌子，但这个包相当耐用抗造，从高一到高三，路明非造了它三年，想着把这个包弄坏然后好向婶婶要钱换个新的有牌子的，那样能有面子些，但这个包硬是撑到了现在，满是风尘，却依然坚挺。

在长年累月的艰苦搏斗中，日久生情，路明非早已经打消了换个背包的想法，指不定这个包还能再撑到自己大学四年结束，他想。

顺着人流来到海关，用蹩脚的日语和海关负责检查的小姐姐打了声招呼，对方也回以甜甜的笑容，在检查完毕后祝他旅途愉快。

苏晓樯没有带需要托运的行李，而路明非需要去箱子大厅取自己被婶婶塞满的两个大行李箱，经历了三小时四十五分钟的漫长陪伴，两个人在转弯处道别，走向各自命运的方向。

看着苏晓樯轻快离去的背影，路明非摇了摇头，旋即苦大仇深地向箱子大厅走去。

两个大行李箱呢，虽然对他来说不算沉，但也够费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