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豪言壮语,此刻尽数在崔家服软的消息中烟消云散。
“背叛!崔家这是在背叛!”有人咬牙切齿。
“难道真的要将家中藏书都交出去吗?”有人心灰意冷,失魂落魄。
笃笃~
龙头拐杖敲击地面,声音清悦,将众多杂音压下。
“崔家是崔家,我们是我们。”袁节坐在主位上,语气温吞,“诸位要是信我,便不要顺着那丁宣的话去做,这天下,永远都是世家的天下。”
“好了,先去吧,若是那丁宣找到诸位门上,尽数推给我就好。”
“我倒要看看,那丁宣究竟是什么模样,究竟有几个脑袋,敢行如此天下之大不讳的事!”
他挥挥手,让聚在这里的诸多官员先行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也只好拱手告退。
……
“这是第几家了?”丁宣望了眼渐渐黯淡的天色,扭头问身旁随行的亲卫。
“回大人,算上最开始的董家,这是第十一家了。”亲卫恭敬拱手答道。
“原来已经这么多家了吗?”丁宣眼底闪过一丝讥讽,先前他好声好气,愿意以金银交换,换取功法古籍,价格远超寻常,这些个世家一个个嘴硬得和鸭子一样,几乎就要指着他鼻子骂,说他痴心妄想。
但现在一个个的,还不是乖乖主动将这些功法古籍送出来。
不仅一分钱都落不着,有些家还死了不少人。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冷笑一声,丁宣此刻对陆放所言深信不疑,果然只有手里有兵,才能让别人高看一等,不管做什么都要容易许多。
“再去一家,今天就暂时结束,明天接着挨家挨户。”丁宣嘴角露出狞笑,识趣的,今天晚上就应该主动将自家功法古籍收拾收拾送过来了,不识趣的,接下来恐怕也不会识趣,到时候就简单许多,直接抄家灭门就好。
又不是不允许你们留有副本,还如此遮遮掩掩,那就直接去死好了,把你们这些家学渊源都带到土里去,然后自然会有剩下的人把尸骨上搜集到的书籍学问发扬。
世界上没有不可缺少的人,哪怕是高高在上,号称天子的皇帝,死了也就是死了,地球也不会停止转动,太阳也不会不再发光发热。
士卒列阵而行,又过了一条街,丁宣停下脚步。
抬头望向门上匾额。
王府。
这个位置……丁宣心中了然。
王良,官拜司徒,其府邸便坐落于此。
还不待他让手下士卒撞开大门,那边就有人将大门打开,从中走出一头发花白的老管家。
“大人,我家老爷正在藏书阁点阅书籍,正在整理,要给大人送去。”老管家不卑不亢道,“老爷说了,如果大人来,就让小人引大人过去详谈,老爷有些话想要与大人说。”
丁宣一挑眉,没想到这王司徒居然如此识趣,于是叫了一队士兵跟在身后,随着老管家走入王府。
满园奢华,一路走过,雕梁画栋,就连铺路木板,都是顶级的好木材,一眼扫过去,丁宣看见的不是富丽堂皇的家居装饰,而是白花花的银子有如流水淌下。
“真是富裕啊。”丁宣低声道。
仿佛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引路的老管家心脏一突,身形都为之一僵。
“老人家,怎么了?”丁宣皱眉,“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不不不,没事,前方就是藏书阁了,老爷就在那里等着大人呢。”老管家连连摇头,仿佛是想要表现一番自己身体依旧健康,脚下步伐都欲生风。
藏书阁坐落在一处空旷的院落中,高有数丈,上下共分四层,皆是点燃烛火,灯火通明,将被夜幕渐渐笼罩的庭院中的黑暗驱散。
“老爷,丁大人来了。”老管家敲了敲藏书阁的大门,提醒客人已经到来,旋即将藏书阁大门推开,伸手虚引丁宣进入。
丁宣自然施施然走入。
身后士兵紧紧随行。
“王老大人当真是老当益壮啊。”丁宣拱拱手,冲面前正在书架前劳作的王良说道。
将又一本书取出,王良手上动作不停,“当不得丁大人这么夸赞,我王家多年积累,全在此处,大人还请稍待片刻,有些书籍是重复的,我就不交予大人了。”
“那是自然。”丁宣微微点头,“这些书虽然拿走,若是需要,还是可以遣人来抄录,并非从此禁止学习。”
王良轻声叹息,“若是如此,自然最好。”
两人又叙了一会家长里短与朝堂事,丁宣这才注意到只有王良一人在此处整理。
“王老大人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整理收拾,家中子弟何在?”
王良苦笑着摇头,“年迈至此,家中子弟都在祖宅之地,陪着老朽在此的也只有几位养女,但王家素来有祖训,女子不得入藏经阁,家中仆人又粗手粗脚,怕他们弄坏了要交给大人的书籍,所以只能老朽在此收拾了。”
“既然如此,我也来搭把手吧。”丁宣正要起身。
“不用将军劳心费神,整栋藏经阁也就剩下这一处没有收拾好了,老朽来就好。”王良劝了一句。
又等了片刻,王良扶着腰,将最后一本书放到已经装满书的木箱中。
“王家典藏,尽在此处了。”
“王老大人如此行径,宣自然是信得过的。”丁宣点点头,也没有检查的意思,就让身后士兵,先将木箱抬走,自己跟在后面,正欲离开。
“丁将军……”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听到王良叫住他。
丁宣回首,“何事?”
“不知将军可否留下来吃个便饭再走?”王良站在空荡荡的藏经阁中,挺直老迈的身躯,问道。
丁宣转念想了想,答应下来。
王良看样子是打算站队到自己这边了。
这顿便饭,不仅是在向外界宣布自己已经得到了王家的支持,同时也是王家在寻求自己的庇护。
“我有一位义子,勇猛异常,一人可敌军,今夜正巧无事,也正好让老大人认一认。”
丁宣笑着说道,然后遣一位亲兵去给吕孝先传自己的口信,让他快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