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东沿海的迷人小岛——湄洲岛,距离流求岛中部只有二百余里。小岛东岸的水边,停靠着一只尖底海船。船长二十余米,船身扁阔,空间宽敞。船上立着名膀大腰圆的壮汉,为首一人黑衣黑裤,三十余岁模样,看形容便是精明强干之人。
船上中人垂手肃立,纪容严明,一看便知并非普通渔民,正是闽东赫赫有名的海河帮,为首之人是海河帮副帮主林振宗。林振宗不时向西远眺,显然是在等什么人。
不多时,西边的官道上驰来四匹骏马,当先一人三十来岁年纪,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此人豪迈飒爽,不怒自威,正是当今武林盟主乔峰。
乔峰身后三骑正是义弟虚竹和两个徒儿钱鹤声和虚相。前日在少林乔峰又教了俩孩儿两招“降龙十八掌”,让他们好好习练。那钱鹤声生性活泼爽朗,很对乔峰的脾味,对师父感情也极深。听说师父要远赴海岛,多日才回,便缠着乔峰要同来。乔峰一想,此去不知要多时才能回转,定会耽误了俩徒儿的功课,若要同去流求岛倒也好,可以朝夕教习他们的武功,还可以锤炼锤炼二人。便答应了,带了两徒儿同去。
林振宗低声对部下道:“来了。你等速做准备吧!”手下之人便去做扬帆出海的准备了。
林振宗从甲板上跃下船,恭恭敬敬地站在岸边等候。待乔峰四人到了面前,深施一礼道:“海河帮林振宗恭迎乔盟主到来。”
乔峰一跃下马,拉住林振宗的手道:“林兄不必多礼!此番远行要多劳烦林兄了。贵帮厉南天老帮主一向可好?”
林振宗道:“谢盟主挂念!厉老帮主身体康健,一切都好。厉老帮主接到盟主派人传信以后,特命我等在地等候盟主。”
乔峰道:“多谢厉老帮主,有劳林副帮主和兄弟们了。此番前往流求岛,路程颇远,兄弟们要辛苦了!”
林振宗正色道:“帮主高义,天下尽知。我们海河帮上下,提起乔盟主的各种壮举,都伸大拇指由衷敬佩。能为盟主效劳实乃有幸,盟主休要再提甚么感谢的话。”
乔峰哈哈大笑,便不再客气,领着义弟和徒儿,随林振宗走上甲板。水手们挂好帆,拔锚启航。
钱鹤声和虚相是第一次乘船,又是在海里行驶,自然觉得新鲜得紧,眉飞色舞地在船上蹦来跳去,嬉闹个不停。林振宗在指挥各帆工、水手航行。乔峰则与虚竹在印证武功,乔峰把自己新悟创的“九阳秘法”一一说与虚竹听,并无私藏。
虚竹道:“大哥新练的这门‘九阳秘法’,融合了大哥的降龙十八掌和擒龙功在里面,还有我逍遥派的天山六阳掌,略一施展便至刚至猛,威力无穷,且速度奇快,连招无穷无尽。小弟当真是佩服得紧!而且小弟觉得大哥这门九阳功重在运功之诀窍法门,只要诀窍法门掌握了,便是普普通通的一套拳脚也能发挥出巨大威力,已接近于无招胜有招的境界了。”
乔峰道:“原本我没想再创新功。只是我被西夏济王李清策关在地牢中时间较久,便静下心来想了想,当今武林中,你与三弟是不必说了,内力超强,武功奇妙。便说这段时间会到的李沧海前辈和白驼山庄庄主欧阳峻吧,我与李沧海前辈定下了以徒弟比武的一年之约,但以她的‘白虹掌力’和其他逍遥神功来说,我并没有把握能取胜。白驼山庄的‘蛤蟆功’也是奇妙无比,威力并不在我降龙十八掌之下。因此我才在地牢中苦思冥想,把降龙十八掌与擒龙功融合一体,还加上了三弟你的天山六阳掌等其他武功。便是想创立出更为刚猛威悍的功法,其实也就是将降龙十八掌再作一下提升而已。“
虚竹点头道:“‘九阳秘法’的威力我已经见识到了,的确是刚猛绝伦!但是小弟在想,一味刚猛也有弊端,因发招之时损耗功力过大。大哥还记得当年在少室山,你一人力敌丁春秋、游坦之、慕容复之事吗?后来我引走了丁老怪,你力战游坦之、慕容复二人,初时并不吃亏,但若这样战到最后,降龙十八掌招招大耗内力,后面只怕难以持久。故小弟觉得大哥的九阳秘法中还应有些刚柔相济的招数,这样才能应对不同的局面。“
乔峰听虚竹这样一说,连连赞同道:“确是如此,我也有此顾虑,只是我的性格如此,武功向来走刚猛的路子。二弟这样一说,我心中有了计较。你的天山六阳掌虽是以快捷迅猛为主,可也有些刚柔相济的招式,我会把这些招式糅合起来,加一个‘绵掌式’补充在里面,以备不时之需。”
如此练功的练功,看景的看景,倒也不觉得旅途枯燥。待那两个孩儿玩了一会儿,乔峰便唤回二人,让他们继续精心习练已教过的“降龙十八掌”中的五掌。两个少年虽贪玩,但练功时却专心致志,绝不松懈,每晚都必练到深夜才止。乔峰心道:不知那王重阳和林朝英二人练得怎么样了,我这两徒儿待得一年之后,降龙十八掌想来应小有成就,当可与玄嗔大师、木灵子前辈等人一决雌雄。
以帆为力的海船一般行得较慢,每日只得行数十里。行到第五日,海上突起飓风,波涛咆哮,几人高的浪头一个一个地打来。林振宗见形势危急,来回不安地指挥着各船工。可这次风暴的第二波强风却来势更为凶猛,林振宗见势头不对,派手下立即动手扯下桅帆,然而当船工们将帆扯下一半时,它却被卡住了,吊在了半空中。原来是一根束帆索被吹卷在了桅杆上,缠得死死的。这时船开始来回地剧烈摇晃。桅帆看起来好像随时都可能被吹走,同时还发出“轰轰”巨响。
船上形势可怖,船在滔天巨浪中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乔峰等人武功虽高,对行船却一窍不通,皆是束手无策。乔峰心中大悔,真不该带上两个徒儿。自己和虚竹葬身海中也就罢了,竟连累了两个孩儿也要喂了鲨鱼。
船终究被巨浪打翻,乔峰、虚竹、林振宗等人都上了船尾备着的逃生小船,然而小船无帆无桨,虽在风暴过去存留了下来,却无帆无桨,只是随浪漂浮。众人此时也不识得方向,船小也备不得干粮饮水,照此看来,也只能多撑得两三日,大家伙儿却还免不了葬身鱼腹的命运。
钱鹤声此时却毫无惧色,只是在风暴初到时被吓黄了脸,很快便神色自若。乔峰爱惜地抚了抚两个孩儿的肩头,道:“师父对不起你们,此次只怕咱们师徒要共赴黄泉了!”
那虚相向来稳健,并未说话。钱鹤声却大声道:“师父不必自责,人各有命,这都是天命安排。死就死了罢,谁能左右老天?只是我不能再看到我娘了!”脸上滴了两串泪,却还挂着笑。乔峰见这孩子的秉性竟和自己一样,心里不由又怜爱又难过。
众人挤在小船上实是狼狈不堪。林振宗强笑道:“此番只有妈祖显圣,才能救得我等了。”
乔峰等人久居内地,并不曾听过妈祖的名头。虚竹也好奇道:“妈祖是海上的神圣吗?”
林振宗道:“妈祖成神前就是我闽东湄洲岛人氏。姓林,名默,小名就叫默娘。妈祖生来美丽,天资聪慧,祖上历来是湄洲岛土著渔民,因此妈祖通晓天文气象,熟习水性。她自小常见海上风暴引起的惨变灾祸,深知那些失去亲人的渔民、行海船之人的切肤之痛。长大后,她决心终生以在海上行善济人为事,矢志不嫁。”
林振宗顿了顿,又道:“在这海域里遭遇海难的渔舟、商船,常得到林默的救助,因而人们传说她能“乘席渡海”。她还会预测天气变化,事前告知船户可否出航,所以又传说她能’预知海上事‘,称她为’神女‘、’龙女‘。二十八岁那年,妈祖在湄洲岛升天羽化为神,专司海上救援之责,我们湄洲岛上便有’妈祖庙‘。海上行船之人都崇拜妈祖,不瞒各位说,我临来之时还专门去祭拜了妈祖呢!”
乔峰等人听到妈祖的行善救人事迹,都是心生崇敬。乔峰道:“既然林兄专程去祭拜了妈祖,今日我等遭遇海难,或许妈祖会显灵搭救我等。大家先静坐,保存体力,也许妈祖会指点商船、渔船路过此地,前来相救。”
众人虽知此次生还希望渺茫,但在此茫茫大海上,毕竟是内心多了一个希望,于是都静坐不语,保存自己的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