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听虚竹说得如此凄凉,也叹了口气,道:“做皇帝有什么好的?那么多人都争着要做皇帝。慕容复想做皇帝,成了疯子;李建成想做皇帝,玄武门下乱刀丧命;现今二嫂又想做女皇,这个,这个……何必呢?我可不想做,你们看,我每天游山玩水,时常喝酒打架,又每日里能见到神仙姐姐一面。比做皇帝要逍遥自在多了!”
乔峰摇头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不过弟妹有此心思确也不妥。这李秉常能成西夏之主,是弟妹的父亲夏毅宗有遗旨的,他虽年幼,只需有人辅佐,过得几年,便可亲政。弟妹虽贵为公主,若真弃用了先皇指定的继承人,另立新君,然后取而代之,定会遭到文武群臣,甚至是举国臣民的反对。到那时非但声名不保,甚至有性命之忧。何如现在急流勇退,在西夏的史书上反而能留下光彩的一笔!”
虚竹击掌道:“是啊,我和大哥想法相同。不管怎么说,我是坚决反对她这样做的了!”
乔峰道:“既如此,那明天二弟安排一场内宴,我们兄弟三人共同劝解公主。也许她暂且是当局者迷,我们力劝之下,或许能令她幡然醒悟呢!”
虚竹与段誉都点头称是。各自回房歇息。
第二日晚上,虚竹陪公主李清露下朝回来,清风阁内务总管已按虚竹的吩咐,在书房摆好了一桌酒宴,把乔峰、段誉、李沧海三人请过来入席。
李清露见乔峰笑容满面,瞅着自己和虚竹直乐,不解地道:“大哥今日为何如此高兴?这样看着我和梦郎,反而让小妹害臊了。”
乔峰道:“大哥今日无事在清风阁周遭闲逛,便想起了当年你张榜招亲的事情,当时我和二弟可是扮作大理镇南王府的随从,帮助三弟来西夏娶亲的。谁知天作之合,你和二弟竟是上天撮合好的一对儿!”
段誉在旁嘻嘻笑道:“我可没来,是婉妹装扮成我来的……”
李清露面色微红,心中却也有一丝甜蜜。道:“是啊,幸亏镇南王府接到了消息,就安排过来了。也幸亏梦郎是三弟的结拜兄弟,一同前来。不然人海茫茫,我到哪里去寻找梦郎?”
乔峰击掌道:“这就叫做千里姻缘一线牵,万事皆有定数的!如今二弟和弟妹在那天山灵鹫宫,逍遥自在,真可算得上鸳鸯双栖、蝶儿双飞,真是羡煞世人呀!”
李清露冰雪聪明,听乔峰话里有话,便道:“大哥现下重提此事,是有何见教么?有话请讲,你我兄妹不必见外。”
乔峰竖大拇指道:“好,公主真是绝顶聪明。那大哥也把我的肺腑之言直说了。凡事皆有定数,弟妹贵为公主,阅尽人间富贵,既与二弟情投意合,鸳鸯双栖,何不悠闲自在地享此清福?可比那凡尘俗物缠身要有趣得多了。”
李清露沉吟了一下道:“大哥是劝我把朝廷的事务速速料理了以后,尽快回天山去吗?”
乔峰道:“正是。朝廷之事繁琐复杂,耗人心血。弟妹不如尽早与众大臣确立新君,把这摊子事情交下来。也省得臣民们有误会,会误解公主对皇位有觊觎之心了。当然这是我作为大哥的一些唐突建议,公主不要嫌弃大哥自不量力,妄议大事啊。”
乔峰此言说得够明白的了。李清露想了一想,终归还是问道:“无奈眼下我那些兄弟有的沉湎声色,有的天资愚拙,怕是担不起这个重任啊。”
虚竹在旁道:“梦姑,据我所知,有一位皇子李秉德,年已十六岁。宅心仁厚,且有才学。我们正可把这副重担交于他,我们就可以尽快回天山缥缈峰了,过我们的自在生活。”
李清露却道:“他不是嫡出,难以服众的。何况做皇帝,仅靠仁厚也是不行的。”
虚竹听她说得如此勉强,便道:“便是皇帝老子,也管不了子孙后世,何况你只是姐姐呢?总之我表明我的态度,就是希望早日和你同归灵鹫宫,那才是我们的福地,胜过在这里烦心受累,吃尽折磨。”
李清露转头对乔峰道:“大哥,你的意思呢?”
乔峰道:“我觉得二弟说得是有道理的,你作为当朝公主,能力挽狂澜,危机关头挽救了李氏基业,已经尽自己的力了。再陷身太多的话,怕是过犹不及,反惹来很多麻烦。”
李清露轻轻一笑道:“说到底,大家还是觉得女人不该参与朝政啦!”又转头看向段誉和李沧海。
有李沧海在座,段誉向来不抢先发言。然而李沧海不关心朝局政事,摇摇头,一言不发。段誉等了半天,李沧海不说话,便只好讪讪地道:“这个,这个,大哥说得对……”
李清露的眼眸闪过一缕灰色,她微微出了下神,似是下定了决心道:“好,皇权高位的确也不十分好。诸位的意思清露心里明白了。”
乔峰举手道:“感谢弟妹能听进我等说出肺腑之言!还有件事,此间事情已然解决,我想明日便回少室山了。”
李清露惊讶道:“大哥,这几日在皇宫里不自在么?怎么不多盘桓几日?”
乔峰道:“哪里?皇宫里当然是人间胜境了。不过我与阿紫分别多日,心中有些想念。还有两徒弟的武功,也撂下多日了。”
李沧海附和道:“确是如此,我明日也要回琼花岛了。”
段誉自然再附和道:“确是如此,我明日也要回琼花岛了。”
李沧海白了他一眼,道:“琼花岛可不是你的。”段誉厚起脸皮道:“我去讨饭,行么?”
李清露想了想,道:“好吧,既如此,那明日再多留一日,明晚给各位饯行,我要好好感谢各位相助之恩。”
乔峰等只好又多留了一日,第二日晚间,青凤阁灯火通明,李清露为乔峰、段誉、李沧海三人饯行。李清露端起酒杯,面容有百般不舍,道:“诸位都是清露和梦郎的亲人,今日要在此作别,清露心中实难割舍。”端起酒杯,启朱唇一饮而尽。虚竹也端起酒杯,一仰头干了。
乔峰道:“弟妹不必伤感。来日方长,我兄弟三人义结金兰,是分不开的,过段时间,我们相约一起去琼花岛去向前辈讨碗酒喝,顺便欣赏一下南海风景,岂不美哉?”
李沧海笑着点头:“好!到时你在岛上多喝两杯,顺便把你的降龙十八掌也教几招给我那重阳徒弟。”
段誉也附和道:“好,到时我也陪着一醉方休”。三人也干了杯中酒。
李清露又对乔峰道:“如此盛会,小妹自然也是想去的。明日便要分别,小妹心中有个问题,始终想请教大哥。”
乔峰道:“弟妹请说!”
李清露道:“兄长怎么看待武周朝的则天女皇呢?”
乔峰一愣,道:“她是亘古以来第一位女皇帝,自然是大大了不起的人物。可是我却觉得,她如果一直本分地做她的武媚天后,史书对她的评价或许更好,声名更美。”
李清露轻轻笑了一声道:“可是历史上皇后、天后多如星辰,后世又有谁能记住她呢?可是现今无论哪一部史书,也不得不将她单独列传,名垂青史。便在众多皇帝之中,她也是一颗灿烂的巨星。”
乔峰一时无法分辩,只得正色道:“我是平凡之人,哪里够资格去评价则天女皇。只是千古只出这一女皇,普通人怎可去想?”
李清露却道:“那如果具备了这等时机、条件,却不珍惜这样的机会,岂不是大大的傻瓜?”
虚竹越听越急躁,此时忍不住道:“梦姑,你昨日不是答应了听我们相劝的么?”
李清露道:“梦郎,我可没答应按照你们的话去做,我只说明白了诸位的意思。我的确是这样说的吧?”
虚竹见她仍如此固执,心中发急便要跳起来,然而腿脚却软软地不听使唤。乔峰见状,心中忽然想起一事,偷偷运了下内力,顿时五内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