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一剑风情

欧阳峻指挥宫中众侍卫，把前来行刺的六人团团围住。作为西夏一品堂堂主，参与皇宫的护卫重任，他此时挺身而出是责无旁贷。

见众下属已把六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欧阳峻心里稍宽了些，他望了望身旁的金判铁尺两个老鬼，道：“二位前辈，眼下我便要出手擒贼，还请二位多留心公主的青凤阁前后，别被贼人钻了空子！”

金判铁尺点点头，俩老鬼虽武功超绝，然而欧阳峻是一品堂堂主，平素对自己二人也颇为客气，彼此相处还算过得去。铁尺便撤步往青凤阁的方向靠了过去，毕竟李清露公主的安危才是头等大事。这几名刺客嘛，有欧阳峻和金判在前，谅他们也翻不了天。

这时宫中侍卫前队的队长仁多零丁朝欧阳峻躬身行礼道：“欧阳堂主，杀鸡焉用宰牛刀？就凭这五六名刺客，还犯不上你老人家出手，属下先去把他们拿下吧。”

欧阳峻知道仁多零丁的武功甚好，在皇宫侍卫中也是排得上号的。他也想看看这几个刺客的武功虚实，便点头应允了。按照宫内的规矩，若可以生擒刺客，便不能直接击杀，然后要挖出刺客身后主谋之人，来个斩草除根。当然如形势危急，那又另当别论了。眼下见这几名刺客身穿北方辽国的服侍，更要拿下，由公主审个究竟了。

仁多零丁抽出腰间佩剑，上前两步，剑尖冲六人中站在最前的卓不凡点了点，道：“大胆刺客，你们已经插翅难飞，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爷还可让你少受点皮肉之苦！”

卓不凡冷冷地瞧着他，却并不动步，随手从身后拔出一柄剑。

仁多零丁目光一瞥，顿时气炸了心肝肺，原来这名大胆的刺客拔出的，竟然是一柄木剑！这不是把擅闯皇宫、行刺公主当成了儿戏么？在场众侍卫无不错愕，拿一柄木剑前来皇宫行刺，真是亘古未闻，穿出去岂不是个笑话？也太不把皇宫侍卫放在眼里了！

仁多零丁大喝一声：“大胆狂徒，竟敢戏弄大爷，送死来吧！”他闪身错步，两步来到卓不凡身前，左手伸二指一引，右腕一抖，一招“寒风割面”直刺卓不凡面门。他是宫内侍卫队长，武功自也不凡，这一路“雪地十三剑”乃是他少年时，拜西夏第一剑法高人祁连山“寒谷隐士”习得，在这一路剑法上已有了二十年的功力。

卓不凡虽孤傲，但见到他这路剑法招式奇妙，凌厉逼人，出手稳健，当真是寒气逼人，也不禁点了点头，赞了一声：“好！”却并不出招，微微闪身避开了他这一剑。

仁多零丁心中着恼，长剑却并不回撤，虚划了一道弧形，向卓不凡右肩削去，这一招“惊雪无常”与上一招“寒风割面”衔接自然，倒似没有破绽一样。

然而在卓不凡眼里，仁多零丁这路剑法虽然奇妙，却处处都是破绽。卓不凡这一生与剑相守，与剑相亲。当年“一字慧剑门”上下三代六十二人，除卓不凡外被天山童姥尽数杀灭，后来卓不凡在长白山得到剑谱，勤练三十年，终于剑法大成，得了个“剑神”的名号。他欲找天山童姥寻仇，却不料被身负逍遥派三大高手百余年内力的虚竹所败。

那时的卓不凡，已经能使出半尺剑芒的神技，剑术可谓是登峰造极，颇为自负。可他哪里想到，面前那个击败他的小和尚竟然身负百余年的内力，内功之强可谓当世无双。卓不凡负气远走，隐居在青云山舒云洞中继续苦练剑术，终于再进一层，竟已可发出七寸剑芒，以剑术而论，他早已是当世第一人。

自那日乔峰到舒云洞中与卓不凡切磋武学，品功论剑，给了卓不凡“精益求精，招招进攻，不倚内力，虚无胜有”十六字的建议以后，卓不凡冥思苦修，从精钢宝剑练至铁铸重剑，又练至轻灵木剑；剑招上也逐渐由繁至简，只留要害，已逐渐修至“无招胜有招”的绝顶境界。

因此在卓不凡的眼中，仁多零丁的剑法处处都是破绽。然而他怜惜此人的剑法练至此境地已属不易，便没出手，又多看了他几招。仁多零丁见他一直不出手，只道他是小瞧自己，手上便一剑快似一剑，“漫天飞雪”、“雪中漫步”、“凌风傲雪”，瞬间卓不凡的周身全是剑花的影子。

卓不凡叹了一声道：“你只图剑招好看、出剑快捷，难道是把剑当成一个舞女么？用剑之要诀是一击致命，无可闪避。要那些虚招作甚么？”一言未了，抬手御剑，木剑从仁多零丁的无数剑花中长驱直入，剑尖已到了仁多零丁的眉心。却未刺下。

仁多零丁呆住了，适才他施展开“雪地十三剑”，把敌人的周身团团罩住，他自信无人可辨出其中的实招与虚招。眼看可将敌人毙于剑下，谁料对方只出了一剑，便精准地从虚招剑花中长驱直刺过来，根本看不出对方用的是什么剑招，而自己却无处可躲，避无可避！

场上一片寂静，众人都被这一剑的风采惊住了。向来练武之人见到绝顶的武功，都是倾心不已。若非是敌对双方，只怕早就爆发出震耳的喝彩声了。欧阳峻心中惊疑不定，对方根本未出剑招，他自也辨不出对方的武功路数。可他知道这绝非寻常的江湖豪客，大辽大宋的大内高手也难有如此身手。当下欧阳峻便打定主意，看来今晚多半是擒不到活的，那就令众侍卫一拥而上，让他们留下死尸吧。

玄能低声道：“大伙儿留心！”便在此时，欧阳峻手一挥，内层包围着的数十名宫中侍卫一起往前，把六人围了起来。卓不凡剑尖在仁多零丁的“印堂穴”轻轻一点，仁多零丁应声昏厥倒地。卓不凡终于还是怜惜此人的剑法难得，没舍得杀他。

此时众侍卫仗着人多势众，已冲了上来，与六人混战在了一起。按玄能等人的打算，是让卓不凡对付欧阳峻，余下的人对付金判铁尺，速度打伤或了结一个，在众侍卫未形成包围之时，靠着各人的卓高轻功迅速撤离。然而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欧阳峻见卓不凡剑术太高，不愿冒险，挥手让数十侍卫一起攻了上来，这时还哪顾得上去寻找对手，先要拼命打发了身边的群侍卫。

然而王重阳和林朝英自从在真阳观一战以后，再也不敢分开。两人便死死地战在一块。所幸二人身手敏捷，双剑无敌，旁边的众侍卫沾上便倒。二人把“玉女剑法”和“重阳剑法”使将开来，招招伤敌，围在他们周围的侍卫越来越少。反倒是少林三僧只能以威猛掌法对敌，而宫中侍卫也都不是庸手，三僧身边的侍卫越聚越多，玄镜和玄隐都是险象环生。

卓不凡此时也并不轻松，那铁尺到青凤阁旁安排好了以后，又折身回来，见识到了卓不凡的惊人剑法，便和金判对视了一眼，一起上前，前后夹攻卓不凡。他二人武功卓绝，二人联手从未吃过败仗，当初二人去杀虚竹子，若不是乔峰赶到，虚竹只怕已命丧当场了。眼下见卓不凡剑法如此之强，但想来也定非自己二人联手之敌。便要抢得这头功，也显一显“金判铁尺”的威名。否则“皇宫三大高手”之中，别人多半还是更看得起一品堂堂主欧阳峻的。

金判铁尺联手攻上，卓不凡的压力骤增。那金判的判官笔用上了几十年的深厚内力，使将开来滋滋有声，压迫周身。铁尺的玄铁长尺更为阴毒，招招点向卓不凡全身大穴。卓不凡不敢大意。好在他的剑法实在太强，大敌当前便也顾不得露出武功路数，七寸剑芒在木剑上吞吐伸缩。金判铁尺识得厉害，哪敢靠近，便在卓不凡身边游斗，伺机以下杀手。

王重阳和林朝英身边的侍卫已大半被二人双剑合璧刺伤。二人正欲杀出去救援少林三僧，忽然眼前白衣一闪，一人伸手来抓王重阳长剑，王重阳自然而然地长剑上撩，反刺来人的咽喉，此时林朝英的剑也到了那人的颈边。那人哼了一声，身形一缩，却如灵蛇般滑了开去，手掌一张，手臂又从不可思议的方位抢过来，仍是抓向王重阳的手腕。王重阳一惊，自从自己与师姐使出双剑合璧的剑法以来，从未失手，怎地眼下不但未能刺伤此人，手中长剑还险些被此人夺去。眼光一瞥，原来正是白驼山庄庄主、现任一品堂堂主欧阳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