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剑柏知道师叔向来说话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低头想了想,自己犯了这么大的罪行,落在了师叔的手里。能保住一条命已经不错了,至于废掉武功,那是最低的惩罚了。终于开口道:“这里就是我和金国四王爷手下接头的地方。上官剑南被欧阳峻掠去以后,也关在这里。不过后来有没有转移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杜天豪心中吃惊。他早猜到对本帮动手的王爷就是金国的王爷,眼下大金势头正盛,自完颜阿骨打统一女真各部落后,建国号“金”。对辽国虎视眈眈,欲吞之而后快。以金国骑兵之骁勇,实是宋、辽两国的心腹大患。
完颜阿骨打建国后,受封赏最重的就是这个四王爷完颜吴乞买。完颜阿骨打对这个四弟极为看重,封他为辽东王、朝中首席大臣,又列为储嗣,实际上是阿骨打的主要助手和继承人。
杜天豪和师兄萧天逸虽身在江湖,却都有一颗赤诚之心,向来以民族大义为重,因此在宋、金边境上为大宋做了不少精忠为国的大事。因此受到大金朝廷的重视也属正常,可权势最大的四王爷亲自插手针对铁掌帮的行动,倒令杜天豪始料未及。看来事情更为棘手,要想救出上官剑南那是困难重重了。
杜天豪心中暗自思虑,对钱鹤声道:“鹤声,依我之见,我们速速赶回铁掌峰,请少林派、崆峒派等一起商议。敌方势力太强,我们须谨慎从事。”
钱鹤声沉吟了片刻,道:“杜师伯,我想留在这里,监视他们的动静。我会见机行事,也许能觅得良机救出上官剑南兄弟;即便没有机会,我也可以掌握他们的动向。”
杜天豪摇了摇头,道:“白驼山庄的欧阳峻、陈志清已数次闯入我铁掌帮,看来他们一直是在此处藏身。这两人的武功你也知道,太危险了。何况这里必然还有金国王爷其他的手下高手,你留在这里简直是身处虎穴。”
钱鹤声脸上微微一红,道:“杜师伯放心,我会小心行事。只监视他们的行动,不会打草惊蛇。”他自然是想留下来监视敌情,但心中隐隐约约还有一个念想,就是再见到那名被陈志清呼作“心仪”的红衣女子。
杜天豪知道钱鹤声虽年轻,但做事老成稳重,武功也颇高。只要不跟欧阳峻这样的高手正面交手,料也无妨。便应允了。
第二天天不亮,杜天豪便带着葛剑柏回铁掌山了。钱鹤声白天不敢露面,到了夜间,便换上夜行衣,前往那座大宅子探个虚实。
他知宅子里定然会有不少武林高手在内,若遇上欧阳峻、陈志清,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故此磨蹭到凌晨子时才敢出来。
跃上大宅子后墙,他趴在屋檐边呆了半晌,见后院来来去去有四队卫兵,竟然都身着金国的服侍,一刻不停地穿行巡弋。钱鹤声心中暗想:江湖中的人物可没这么大排场,要四队卫兵来回巡夜,只怕便是心仪口中的那个“小王爷”了。
后院有三排房屋。四队卫兵来回穿行,都是绕着中间那排房屋行动。钱鹤声心中有数,那也许就是小王爷的寝居。
但要想接近小王爷的寝居,必须要穿过最后这一排房屋,别说那四队卫兵,便是这一排房屋里,说不准便会隐藏着众多高手在内。于是钱鹤声趴在屋檐边哪敢轻举妄动。一直候到寅时,天都快亮了,也没有什么合适的时机,只好怏怏地回去了。
一连三个晚上,钱鹤声一无所获。他心中烦闷,白天在客栈里也睡不着了,便在下午时戴了一顶深檐帽子出去散散心。
钱鹤声压低帽檐,寻那人不多的小茶馆坐了下来,这里离那大宅子的前面尚远,隔着十几家店铺,但是隐隐绰绰能见着大门前的那两个家丁。他呷了几口茶,眼睛瞟着大宅子的门。
两刻钟过去了,钱鹤声只见到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进去。钱鹤声心道:大宅子里有那么多人,外面却门可罗雀,看来这小王子行事够隐秘的,定是个厉害角色。
又过了一刻钟,钱鹤声百无聊赖,正准备起身,忽然心头“突突”地跳了起来。那门里飘出一个红影,虽然距离尚远,但钱鹤声在心里默念过千百遍这个人影,怎么会看错?但他很快又看到陈心仪身后跟出的那个中年男子,自然是她的爹爹陈志清了。
钱鹤声不敢轻举妄动,微微抬起衣袖遮住半边脸,仍然慢慢地坐在那里品茶。
那陈心仪体态轻盈,两只脚一跳一跳地在街边逛着,偶尔进布庄什么的去看看,陈志清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就像最普通的一位父亲陪着宠爱的女儿逛街。
钱鹤声转头瞧了瞧,小茶铺里没几个人,里面的桌子空着。便往里面坐了坐,仍然以袖遮面,低头品茶,两眼却紧盯着父女二人的动静。
不多时陈心仪走到小茶馆的前面了,钱鹤声心如敲鼓,却稳坐不动。陈心仪眼睛瞧着街边的热闹,在卖绒线的摊前停了下来,伸手摸摸那五彩绒线,跟摊主说了两句话。这时陈志清便摸出几文钱,交给了那摊主。
陈心仪不经意地转过脸来,在这一瞬间钱鹤声把袖子放下了。钱鹤声觉得她好似向自己望了一眼,又好似没看见。这时陈志清付好了钱,转过身来。钱鹤声忙抬起袖子,低头呷茶。就见陈心仪接过绒线,拿在手里,又蹦蹦跳跳地和陈志清走远了。
钱鹤声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陈心仪有没有瞧见他,因为陈志清在旁,自己没敢抬头或是起身;但他知道,今天他是再不会离开这个茶铺的了。
接下来钱鹤声续了三壶茶。好在今天茶铺里人不多,他也没有太影响掌柜的生意。他就这样始终是低头品茶的姿势,一直坐到了掌柜的点起了灯。
茶铺两边的店铺纷纷打烊,掌柜的便赔笑着过来道:“客官,小店要准备打烊啦,您……”
钱鹤声又摸出了一小锭银子放在桌上,笑着对掌柜的道:“掌柜的,实在抱歉,我有个亲戚约好了到这里来。您能不能再晚点打烊?”
掌柜的迟疑了一下,只好赔笑着道:“好好,那我再晚点,不过客官,只能再等一个时辰,不然我家婆娘就不许我进门啦!”
钱鹤声哈哈大笑,道:“好,多谢掌柜的!就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街上已没什么行人。钱鹤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对掌柜的拱了拱手,出了茶铺。刚出门,他的身形就定住了,抬手揉了揉眼,门旁俏立一个红衣少女,可不是心仪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