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误入地狱

烈火焚身有多痛苦？顾玥没有亲身体会过不能理解，她无法靠近，只能远远地望着苍枫在火焰中忍受着，灼烧和雷击同时浇筑着苍枫的躯体，那是肉体和灵魂苦难，熬过了是人上人，失败了就不再有生的机会。

千万年来无数天才皆折在此劫，今日顾玥三生有幸，得见苍家少主突破极限，站在灵修的巅峰。

火云褪去，渡劫成功的苍玄夜立在骄阳之下，身上伤痕尽数愈合，唯褴褛的衣袍和上头的星星血迹诉说着应劫时的狼狈，他抬手冲顾玥的方向招了招，顾玥一个八十多斤的姑娘就这么被一股看不见的气流托起，越过虚空落在苍枫所在的石柱上。

这根石柱相对宽敞一些，两人并肩而立倒也刚好，颇有一番共赏锦绣河山的意味。

苍枫细细打量了片刻顾玥苍白的面容，确认自己并不认识这姑娘，便饭：“多谢姑娘方才施以援手，在下渊岭苍家苍枫苍玄夜，玄夜看姑娘灵力高深，也该到了半神水准，他日渡劫，玄夜定当替姑娘护法，以报姑娘今日之恩。”

疼痛依旧，顾玥光洁的额头沁着细密的冷汗。

可她不说，只是直直地望着苍枫的双眼，二人的瞳孔映照着彼此的面容，微弱的呼吸声在风中消散。

顾玥的声音不响，苍枫就在她边上正好听到，她问着：“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很平静的问话，若换一个语调倒似是在抱怨恋人薄情转眼忘却旧爱了。

可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因着魏家的事有了些交集的陌生人罢了。

苍枫微微一愣，反问着：“我们认识？”又反复回想了片刻，确认并未曾见过眼前的姑娘，接着问道：“姑娘怕是认错了人。”

“我没认错。”顾玥并没有遭受质疑的尴尬，不放弃地说着：“你好好想想在哪里见过我？再好好想想你忘了什么？”

看着小姑娘认真的模样，苍枫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忘了什么，又细细地翻了一遍回忆。

那夜月光正好，倦鸟归巢，他拎着一只不大的灵猴立于古树之下，面前的少女目光不再平静，怒视着他手中的泼猴。

那猴子紧紧抱着一只豆绿色的荷包不愿撒手，豆绿色的荷包同此刻眼前之人腰间所佩戴的一模一样。

顾玥……

这个名字在苍枫的脑海里响起起，脱口而出的却是生疏的“顾姑娘”三个字。

顾玥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带着疲惫，算不得好看的笑颜。

她的目的终是达成了，松了口气：“既然想起我是谁，那你是不是该醒来了？”

什么叫该醒来了？

苍枫想起那被魔修控制的村落……

想起那一缕缕不得安息鬼魂……

想起那明就灵力不足却依旧强撑着绘完一个完整天阵的姑娘。

他突然分不清那灵力低微的顾玥是真实，还是眼前这拥有半神实力的姑娘才是顾玥……

他不知道他究竟是已经成神，还是尚未达到炼魄阶段的魂定巅峰。

惊回成独语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往往噩梦惊醒时久久无法走出，分不清现实梦境，于是顾南浔将顾玥镌刻的所有惊回成独语尽数销毁，并不允许其再制作。

“这里是梦啊！”顾玥帮着苍枫分辨，身体真的太疼了，她只能轻声细语地说：“你该醒来了。”

当噩梦扭转，梦想成真的那一刻，人人都只愿沉沦其中。

苍枫接住顾玥因剧烈的疼痛而无法站稳的身躯，莫名其妙地问了句：“醒来后你是不是就不疼了？”

顾玥也不知道，她为数不多的进入他人梦中都从未受伤过，她也不知道醒来后自己会怎样。

可现在她还是点了点。

得了答复，苍枫不舍地笑了，“那我醒来。”

顾玥知道他在不舍梦中的成就。

眼前再度化作混沌前，顾玥依稀听到苍枫最后的一句话：

真实里你不疼了，就算还了梦里你替我受劫的恩了。

顾玥觉得自己躺在水里，湿哒哒的、黏糊糊的。

鼻尖嗅到的都是血腥气，耳畔是求饶、是哭喊、是惊慌失措、是无限恐惧、是无尽的绝望。

顾玥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她并没有真正的醒来，躺在血泊里，身处之处残垣断壁，尸横遍野。

连天都染了血色。

这哪里还是人间，分明就是无间地狱。

她扶着断壁艰难站起，步履略有蹒跚地淌过血河，向求救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这里没有风声、没有雷声、没有闪电、没有火云，可在苍枫的梦境中所承受的疼痛依旧。

那是落在灵魂之上的伤害，第五轮的五道天雷她是实实在在地用灵魂承受着。

于苍枫而言的大梦一场之于她而言却和现实并无差异。

她走的有点慢，没当传来一阵惨叫，求饶声便暂时止歇，可用不了多久，在方才声音来源的不远处就又有同样的讨饶。

到处都是尸首，老幼、男女甚至是牲口，顾玥看不到一个活物。

空气中不只是有血腥气，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还有两股截然不同的灵力，一股陌生，另一股则是说不上的熟悉。

求饶声渐小，顾玥寻到时只剩两个不大的孩童抱头发抖。

背对着她的男人衣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束着高马尾，一对腕刀横在身前做出防御的姿态面对着一个面目狰狞的女子。

那女子盘着简单的少女髻子，浑身浴血，手中一对长剑还在滴着猩红的水珠，落在血河之中，无声的寻到归处。

当女子的长剑指向男人的咽喉，男人不躲亦不闪。

“阿姊……”

顾玥听到男人带着哭腔颤抖着这么称呼女子，她以为男人是怕了，想要求饶，哪知下一句竟然是：“放过这两个孩子吧？”

“阿隐……”女子的声音冷酷且阴森，“你是我弟弟，我不杀你。”

“他们不是我弟弟啊！”

一句话判了两个垂髫小儿的归途。

女子收了剑，血河的水成了两支血刃越过那叫阿隐的男人，目标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