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手抖

郎中是老丁头儿请的，天空飘着小雪，鹤发白须的老头儿撑着一柄旧伞踏霜而来，药箱很沉由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药童背着，据说他是这镇上资历最老的郎中了。

歧黄之术最是吃经验，年龄越大资历越老的医术就越好。

郎中的两指搭在小姑娘的皓腕上，“这脉象细而微。”老人家皱着眉，“此乃气血两亏，而非受寒之象。”

苍枫皱眉。

“姑娘近日可有失过血？”

顾玥摇了摇头，动了动唇，沙哑的嗓音很难听，吃力地说：“没……有……”

苍枫能想到的最近一次就只有在清霖县收服九头蛇的那次，小姑娘只用了一滴心头血就与相柳结了契约，“你与相柳结契时的那滴心头血究竟有多纯粹？”

心头血越是精纯，气血的消耗就越大，一滴血就成这样？怎么都说不上来。

“就……”顾玥不知该怎么回答，眨巴了片刻最后选择闭口不答。

“这都两个多月了？”苍枫自认为足够关注小姑娘了，现在才觉得还是不够，“不舒服怎么也不和我说？”

世家贵公子怎么会照顾人？即便是有弟弟妹妹都有仆从料理起居，根本不需要他苍玄夜去关照，他认定了是自己的疏忽没注意到顾玥的异样，没及时为她补充气血才造成的如今的高烧。

怎么都想不到这丫头胆子大到冒生命危险刺伤胸腔取心头血。

一茶盏的血啊！一下抽空了她的身子。

无端背锅的相柳很委屈，可它能怎么办呢？自己认下的主人说什么也不能背叛啊！它悄无声息的在衣柜附近爬行着，小心翼翼地不让屋中的其他人靠近。

后续几日的膳食都按老郎中的建议添了几味补血养气的草药，熬好的药很苦，黑漆漆的，顾玥喝了两次烧退了就怎么都不肯继续喝了。

苍枫除了外出采购年货，总在屋中陪着顾玥，十净莲花怕说漏了嘴消停了不少，少年只要在小主人的床前它都老老实实的眠于碧波镜中都不出来蹦跶了，少了器灵的唧唧歪歪，顾玥嗓子还疼着也不爱说话，就有些安静的过分了。

静到连相柳细碎轻微的爬行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茶具是他们住进来后买的，少了一只自是逃不过少年的法眼，面对询问顾玥扯着嗓子借口是“夜里口渴喝水打碎的，碎片已经让她自己收拾好了。”

天知道这个借口有多不可信，灵阵师的手是用来画灵阵的，长短不一、曲直各异的阵纹最是讲究，稍有偏差灵阵的威力就会大减，顾家既然敢称她在灵阵上的造诣极高，这手必然是极稳的，把杯子摔碎这种在普通人身上都不常见的小事换到顾玥身上就更是不可思议。

于是小姑娘为了加强可信度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说：“那会昏的厉害，手上无力。”

处于对病患的信任，少年信了，也不想想一个能在寒冬中出去取新的炭盆和银丝炭的病患是怎么无力到能摔碎一只轻轻的茶杯的？既然没力气又是怎么将茶杯的碎尸清理干净的？

如果他质疑了，这丫头重病的真相也就揭开了。

没追上小妹的顾玖老实地回了水泽请罪，怪就怪在想来对女儿有求必应，绝不为难的顾南浔在只见到儿子时发了大火，碎了一把千年梨花木精雕细琢而成的太师椅。

那把太师椅过于精细，每日都受顾家家主的爱抚，说是顾南浔最爱的物件之一也不为过，可见其有多生气。

顾玖受了罚，除了每日三次的给祖宗的牌位与冰雪女神顾姬的长生位上香，连吃饭都必须跪在祠堂的蒲团上，顾家主母想让小儿子好好过个年，在廿九的清晨放话说要回娘家过年，才让顾南浔从祠堂里放出来。

四散在各地的顾家客卿和门生都收到了寻找自家姑娘的指令，顾玥人虽不在生辰那日顾南浔还是依照惯例宴请了八方来宾。

团圆饭时，顾家旁支也都回了顾家的主岛祖宅，本家的长辈小辈分了两桌，分家的不计其数足足坐了二十余桌。

所幸岛上的大厅够大，这二百余号的人凑在一处竟也不觉得拥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