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送神

顾玥瞥了眼缠在臂膀上的相柳，显然是在问“有人来了怎么不提醒我？”

相柳抬起一颗脑袋“嘶啦~”一声，有些委屈又讨好地舔了舔顾玥的嘴角，碧波镜从她的荷包里跃出，镜面对着玥姑娘，映着不是玥姑娘的面容而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屋檐下少年俊秀的面庞冻得发紫，抬着手连敲了几下门，与此同时顾玥又听到敲门声，然后镜中的少年动着唇，她听到苍枫的声音透过木板传入，有些迟疑地唤了声：“玥姑娘？”

丁婶儿要来找顾玥时让回来的苍枫给撞上了，于是苍枫就亲自来了。

“我……”这一声有些颤，她连忙住了嘴，深吸了口气才接上：“……我在换衣服，马上出去！”

门外的人有些迟疑，“换好了就来厨房。”

“……”她的伤口没有马上结痂，却结了层薄冰，周围的肌肤泛着紫，“好！我知道了！”

外面没有脚步声，她只能通过碧波镜的影像确定少年已经离去，她坐到椅子上松了口气，抓住相柳搁在百迭裙上。

十净莲花驱使着碧波镜回了荷包绕着顾玥转了圈，“玥姑娘，你还好吧？”它拦不住小主子伤害自己，只能在事后问候。

“我没事！”她弯腰拾起被随意丢在地上的里衣和中衣，动作极其迟缓地套上，“他怎么走路没有一点动静？”相柳又“嘶啦~”一声，强调不是故意不报的，实在是没有感觉到有人靠近，连气味都没有。

十净莲花沉默了许久，等到玥姑娘衣服都穿差不多了才从零碎的记忆中找到了相应的答案：“苍家人除了速度以外，藏匿的能力也是一绝，苍玄夜不愧是苍家未来的接班人。”

他们初遇时顾玥找不到苍枫的藏身之处，溧阳河畔顾玥不回身也不会发现身后的苍枫，现在连蛇都察觉不到对方的接近，他的藏匿功夫应该已经到了巅峰。

苍枫才多大？

不过十八九岁，和祝家少主祝侯、顾家的顾玖一般年纪，修为与祝侯比肩，其他的技能也是同龄人的佼佼者，其天赋能力实在不敢低估。

“玥姑娘……”十净莲花很认真地说：“你的眼光还不错，他早生两年不会比你大哥差。”

顾珩只是占了年岁的便宜在灵力上高了祝侯和苍枫一筹，如果将这个前提条件磨平，他们的实力也不会相差太大。

“我的郎君不能比大哥哥和祝侯哥哥差。”这是顾玥打小就决定好的条件，这个条件太难了，她做好孤生的准备了，苍枫的出现打开了一扇窗，他护她、顾她，没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她在朝夕相处中渐生出了倾慕的情愫。

她从百宝囊中翻出了一件暗红色的披风，先将那盏心头血泡着两缕青丝杯盏藏进屋子里唯一的柜子中，依旧没带上相柳，交代着：“别让人靠近柜子，我认真的！”

顾玥记着刚才苍枫悄无声息的靠近，特意和相柳强调着。

“你编相思千结扣不准备让苍玄夜知道？”

“我只是先编着。”顾玥说，“还不到他知道的时候。”

十净莲花不能理解，“那该是什么时候？”

顾玥掀起棉门帘，指尖搭在门栓上，“我要开门了，你要不要先回镜子里？”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在不知道对方心意的情况下，取了彼此的发丝用心头血编织成一条红线，没有期限地收着，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

他们不知道在哪里找了一张漆得通红的八仙桌，略有些斑驳划痕一看就不是新买的，占了厨房的大半空地，鸡鸭鱼肉烹饪成十道不同的菜色分了三排，太冷了已经不冒热气，十只小巧的红酒杯斟满了飘着浓厚酒香的液体整整齐齐摆放在两支烛台之间，烛台上红烛点燃，烛火轻轻地跳跃着，像是少年看她的目光很干净。

“你的脸色不太好。”苍枫在等顾玥的时间里，给老丁头儿夫妻搭了把手一起布置好的厨房，“不舒服？”他的手背贴在女孩儿的额头，“没发烧，出什么事了？”

苍枫是见过顾玥面无血色的，在鸿门客栈、在宴平镇静养，灵脉重创又发了高烧的女孩儿就是这样的脸色。

顾玥回答道：“可能是有点饿了。”

忙活了一整天，现在天色已经暗了，早就过了晚膳时间饿也正常。

“送了灶神我们就用膳。”

苍枫炬了六支香，一人一半，恭恭敬敬地拜了苍天，又对着新帖的灶神像拜了三拜，插进香炉时顾玥用着打趣儿的玩笑口吻道：“我们刚才像不像拜天地和高堂？”

她不等苍枫回复，就给灶神爷送元宝去了。

少年愣了片刻，从女孩儿手中抽走金箔纸一张张地丢进火中，等到金箔纸都成了黑色的灰飞，他不紧不慢地道：“刚才只能算拜天地。”

两人对视着，顾玥想问的“那你想拜高堂吗？”出不了口，“不是说用膳吗？我真的饿了。”

青丝尚未染红，她怕得到否定的答案，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害怕。

可能是顾玥的脸上一直没血色的原因吧？苍枫不放心，就算在一间宅子里也要送小姑娘回房，他又问了句：“你真的没有不适？”

伤口有点痛，半个躯体略有僵硬。

苍枫突然的出现使得她没上药，更没包扎，只依靠着灵力将伤口封住，薄冰替代了原有的血管壁，暂时拦住了外涌的血，脸色能好才奇怪。

她依旧咬着牙否定着，像是在转话题，“你走路怎么这么轻？呼吸也几乎没有，躲起来根本没人发现。”

“想学？”苍枫看透了女孩儿，“这不算是家中秘术，不少灵师都会，我可以教你。”

“真的？”女孩儿的眼像今夜的星光般明亮，“不骗我？”

“我骗过你？”苍枫反问着：“明天就叫你。”

“我……”顾玥犹豫着，“不如等今年过后吧？”

今天已经是廿三了，距离新的一年只剩下七日，苍枫只当是小姑娘想好好准备过年也就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