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凶险

能得苍家少主一句许诺，几乎是相当于得了大半渊岭苍家的庇护，这是多少不善战的灵师梦寐以求的诺言，偏生有人对此丝毫不看在眼中，她说：“不必了，我并非因你救她。”

这家客栈并不大，前堂到后厨之间有一方小小的院子。一口水井，一块石磨，再堆一垒木材，没有一丁点儿的景观和植被就将这院子堆得满满当当的。

“玄夜公子有话就直说吧。”

应苍枫所求，华半夏与其一同移了步。

苍枫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着怎么开口，他问：“玥顾娘的灵脉……当真能修复吗？”

或战斗受伤、或修炼走火入魔造成灵脉受损的灵师就是废了，从未听说过有哪位灵师修复过灵脉的。

华半夏打量了少年良久，“你……”她试探地问，“你在关心玥姑娘？”

苍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想知道他想知道的答案：“真的假的？”

如果是真的，往后会少许多自暴自弃放弃生命的灵师。

“真的……”华半夏说，“我和我师父加起来研究了将近二十年，才找到的这么一个方子，没有把握我又怎么会告诉玥玥呢？”

她翻了许多医术、拜访了许多岐黄前辈，才找到了那么几味配合起来能够修复水灵灵脉的药材，没有把握，她也不会耗费这许多年来收集。

有些事旁观者看得比当事人清楚，“苍玄夜，你喜欢顾玥？”她看着苍枫松了口气，她说：“顾玥的灵脉可以修复，可是还缺了一味药引。”

白雪覆在青瓦上，反射着清冷的月光，少年脸上喜悦的颜色骤降，“凭顾家的能耐寻不到？”

“无价亦无市。”三年的时间，她在一边收集这着玄冰化水和各类药材，一边又在找寻着那味药的代替品，“我原先的计划是待浩澜公子出关，请浩澜公子去寻的。”她喜欢读医术，喜欢中药，喜欢去各个地方采摘各种药材。

如果苍枫足够了解华半夏，他就会猜到那味药有多难得，要取得那味药有多危险，若非如此，她必然会亲自去那味药材的生长地走上一遭，看一眼那味药生机勃勃的模样。

所以她三次在最冷的时节登了念极峰，她不怕严寒、不惧酷暑、不恐悬崖峭壁，若非那味药生长在她无法涉足的地方，她也不会请顾珩去找。

“顾浩澜闭关修炼一年了。”同为四大世家的未来主人，苍枫难免会多听闻一些顾珩的事。

顾珩是在去年刚过完年的时候闭的关，听说是在海上的一座远离大陆的孤岛修炼，食物都是顾家人每隔两日送上岛屿的一个指定海滩上。

整整一年的时间，不说外人了，连顾家人都未曾见过顾珩和为其护法的顾家婆婆一面。

“他出关时日未定，你就准备这么等着？”

“那个地方寻常人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华半夏自知灵力薄弱，难免有去无回，“如今的顾家，能够从那处出来的就只有顾世伯那一辈了，叔伯哪怕再疼爱侄女儿也不会愿意为侄女儿冒险，顾世伯是顾家的家主，不可能置一大家子于不顾。”这就是一定要等顾珩出关的原因。

顾珩是自已故的齐逍之后被灵师们捧得最高新生代，祝候和苍枫出生的迟了些，名声让年长两岁的顾珩压了一头在所难免。

早年，华半夏在顾家小主的那些日子也是和顾珩相处过的，不是一个被捧得骄傲的男孩儿，即便是多年后的如今，外人对浩澜公子评价也是“谦逊有礼”四字。

华半夏分析的头头是道，苍枫却始终不知道缺的是什么：“你要的是什么药？”

这世上凶险的地方不少，有去无回的地方却不多，往往都是困缚着为恶四方的魔兽之地，那些地方穷山恶水的，多数奇珍异草难以生长。

“琳琅木。”华半夏缓缓地道：“玄夜公子可曾听说过？”

这是一种极古老的植株，曾经遍布各处，如今却再也寻不到一片踪影，连知道的人都寥寥无几。

果不其然，苍枫问了句：“在哪里有？长什么样？”

苍枫一心修行、绘符，四处游历的地方不少，形形色色的奇怪植被也见过许多，却从未打听过那些是什么树，是什么花。他想或许他途径过那个地方，见过那株叫做琳琅木的物种。

“你想为顾玥寻来？”否则，打听这么清楚是为了什么呢？“你……四大世家绝不联姻！”

只要稍微了解一下顾、苍、祝、雷四家往上十代，就会发现这件神奇的事实，他们在灵修界并肩巅峰，他们的关系或亲密或生疏，却从未交恶过，也从未有过姻亲关系，于是外人们便传出了一条或真或假的“四大世家绝不联姻”的谣言。

谣言传了上百年，没有一家澄清过，也没有哪两家结亲，于是越传越真，越传越广，除了那四家人，所有人都信了他们四家为了彼此制衡而定下的约定。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四大世家千年屹立不倒的真正原因。

苍枫轻笑了，“鬼话你也信？”在他看来，未得认证的一概为“鬼话”。

“你真的愿意为她冒险吗？”华半夏微微仰头，他们可以看到顾玥所居的那间屋子的窗子，昏暗的，没点灯，显然是那姑娘已经睡了，“琳琅木在沉渊，你还要去寻吗？”

绝对无法踏入的两个地界，一为炎山，二是沉渊。

沉沦深渊，不像炎山一样被烈火吞噬，却是一个绝对的十死九生之地，便是化神阶段的灵师不愿轻易踏入之地。

别看华半夏口口声声说着等顾珩去为顾玥寻药，可她不能保证一个嗜美如命的兄长会不会愿意真的为妹妹舍去性命。

所以她问苍玄夜是否还要去，如果他要去，那么他对楼上沉睡着的姑娘的心意就不言而喻了。

试问除了心上人和至亲，有谁会愿意为了不相干的人舍去性命呢？

她静默地等着少年的答案，而少年也静默着望着少女的窗台。

她听到少年的语气波澜不惊，“我本就计划近几年去沉渊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