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的天气,高粱熟了。一群麻雀在高粱穗上欢快的起舞啄食。这片高粱地大约有五十多亩,一望无际,一阵轻风拂来,一株株高粱点头哈腰,丰收在望,甚是喜人。
辛怀按照刘喜奎的安排,提了一面铜锣,来到高梁地里驱逐麻雀。他摇头晃脑,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提着铜锣,叮叮咣咣乱敲一通,在田埂上还没走几步,就不耐烦了,看见路边有一麦草垛,随手把锣一扔,往麦草上一躺,双手抱头,翘起二郎腿,眯着眼睛,回想起妓院里二姑娘的肥屁股,哼哼唧唧地唱起了小曲。
这辛怀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只可惜经常是囊中羞涩,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无酒喝凉水。刘喜奎每个月付给辛怀两个大洋的薪酬,按理说已经不少了。长军累死累活的干,一个月才一块大洋。可这辛怀就不是过日子的料,一个月两块大洋不出三天就花的精光。除过嫖妓,喝酒就剩下赌钱了。他至今还欠赌场老板蔡彪的高利贷本息三百块大洋拖欠未还。见着蔡彪就躲着走。
想到这里,辛怀开始怨天尤人了。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空空如也,一个子也没有,一下子就蔫了,有气无力的躺着装死。
一群麻雀在辛怀的头顶盘旋,以为这个光头佬会不会是一个烂南瓜啊?一只麻雀飞落啄了一口辛怀脑袋上的疥疮,辛怀哎呦一声疼的坐了起来。
这时辛怀忽然觉得脑袋顶上凉嗖嗖的,伸手一摸……“鸟屎?”
辛怀气急败坏的脱下一只鞋跳着向着远去的麻雀扔去,正想发火,却嘿嘿地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难道今天我撞了鸟屎运?”哈哈哈哈。
山上的柿子树红叶如火,一串串的柿子就像红灯笼一样挂满枝头。映衬着湛蓝的天空,站在这风景如画的黄土坡上,令人心旷神怡。长柱提着竹笼,拿着钩杆,他要带着两个妹妹去摘柿子。
柿子是北方的一种特有水果。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和经济价值。柿树适应性极强,能在自然条件较差的山区生长,是著名的“木本粮食”和“铁杆庄稼”,所以采摘些柿子,可以当水果吃,也可以晒成柿饼当口粮吃,这是得天独厚的美味。柿树多半为野生,见者有份,所以是穷苦人家眼中的香荸荸。
小五和英子穿着妈妈许氏亲手染的小碎花红布夹袄,蹦蹦跳跳地跟着哥哥长柱,走进了一片柿子树林。这时的柿子大都是生硬而苦涩的,但是天赐尤物,枝头总有几个熟透的,晶莹剔透的软柿子,这是孩子们眼中的幸福果。咬一口香甜的柿子,汁水四溢,解馋的东西仅此一样足矣。
傍晚的时候,长柱挽着一大竹笼柿子回家了,上层放着三五个熟透的红柿子,小五和英子手里拿着采的野花欢快的蹦着跳着。
快到家了,却听到一阵吵闹声。长柱加快了脚步,跨入院子,却看见父亲和辛怀拉扯在一起。辛怀一只手里抓着粮食袋子,另一只手里提着一只老母鸡。
长柱看到此情此景,顿时火冒三丈,虽然十五岁的少年身体单薄,但豪不示弱,冲上去双手一把推的辛怀四脚朝天,老母鸡扑愣扑愣地逃跑了。
辛怀气急败坏的骂道:“你个狗崽子想造反吗?”
王德孝厉声喝住了长柱,陪着笑脸扶起辛怀,讨好的说道:“管家兄弟,家里就剩这点过冬的粮食了,要是您拿走了,这全家的人就非饿死不可”。“这只老母鸡就算我孝敬您的!”
辛怀恶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痰,“啊呸,谁是你的兄弟,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哼!”
王德孝责骂长柱,还不去逮鸡去,愣在那干啥?
“狗仗人势的东西”长柱低声骂了一句,转身离开。
许氏不悦的瞅了一眼王德孝,“那鸡下的蛋还是给几个孩子补身体的,被吃了你下蛋?”
辛怀大摇大摆地提着老母鸡走出家门,正好碰见小五和英子迎面走来。
“哎呦,这俩小姑娘长的可真俊呦!”辛怀贼眼珠滴溜溜的转。王德孝闪身挡住两个孩子,小声说道:“还不快回家去!”
转身向辛怀作揖:“管家慢走!”
刘喜奎今天心情大好。刘芸已经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精神头也足,前几天一直高烧不退,幸亏秋先生精心医治,今天可以下地走动了,苍白的脸色也有了一丝红晕。刘喜奎一大早就差遣长顺去请秋先生,要和秋先生好好喝几杯。
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都是刘喜奎亲点的菜,琳琅满目,上有飞禽,下有走兽,陈年老酒,开坛飘香。
刘喜奎吩咐下人:“将我的象牙筷子,还有银酒壶拿出来”。
单说这银酒壶可不是俗物。这可是清宫流出的宝物,传说是宣统皇帝的御用之物。为何这银酒具如此金贵。历代皇宫之中,银筷子,银餐具大行其道。就一个原因:能鉴毒。皇宫内杀兄轼父,篡位夺权的宫廷剧太多了。皇帝命贵,为了防止别人下毒,这银餐具一接触有毒之物就变黑。刘喜奎这银酒壶出自清宫名匠崔有棠之手,一壶八杯,雕龙附凤,精美绝伦。且有落款“棠之匠造”四字小楷刻文。刘喜奎祖上所得,传了三代,刘喜奎视为传家之宝,逢有重要贵客才请出使用。
长顺焦急的小跑而来:“老爷,银酒壶不见了!。”
刘喜奎并不再意,或许搁哪忘了。也罢,改日再寻。
“那就把那套琉璃盏拿来。”
言谈间,秋先生款款而入。
二人分宾主落座之后,刘喜奎双手抱拳:“首先刘某代芸儿谢过秋先生的救命之恩,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我刘某也算是知恩图报之人。来来来,我先敬先生一杯”说完两人一饮而尽。
三杯酒下肚,秋先生脸泛红晕,“鄙人不胜酒力,刘老爷切莫笑话。”
刘喜奎唤出刘芸,“快给先生敬酒三杯”。
秋先生则接话,“芸儿身体稍安,还须调理,不必为难孩子”。
“哎哎哎,此言差矣,芸儿的命是先生救的,没有先生,哪还有芸儿。”
刘芸双手举杯,递向秋先生。
“好好好,这酒我喝!”
酒过数巡,刘喜奎双手一拍,长顺端过一个盘子。
“秋先生,这是一千大洋。当日刘某曾许下诺言,谁若救了芸儿,赏一千大洋。当然,先生虚怀若谷,视金钱为粪土,刘某这是谢!不是赏,请先生笑纳,万勿推辞!”
秋先生头摇的像拨郎鼓。“非也非也”
“大小姐被我所救,皆为偶然,况且大难不死之人,必有后福。此乃天意,人命不可违。财帛断不可受!断不可受!”
刘喜奎见秋先生不肯接受,便一挥手,长顺端着盘子退了下去。
刘喜奎略一思忖,“听闻令郎年方十八,也是一表人才,若不嫌弃,愿将芸儿许配给令郎,不知钧意如何?”
“这?……”
秋先生恍然想起那天早上救起刘芸和长军的场景,历历在目。
便笑答,“儿女之事,儿大不由爹,再说!再说!”
刘喜奎不悦,心想“我家芸儿下嫁你家那是看得起你,却何故推辞?”
自饮一杯酒,言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缘合不由父母做主!”
秋先生正待说话,忽然门外闯入一人,手扶门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来人所言令人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