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北方八省灾害频发,特别是旱灾、蝗虫、冰雹、水灾、瘟疫同年并发,导制赤地千里,颗粒无收。造成的逃荒人流数不胜数,饿殍遍野。
灾害发生前陕西原有人口一千三百万,民国政府由于救灾不力,但在这次天灾人祸中,沦为饿殍、死于疫病的高达三百多万人。根据某些外国记者的描述,饿死的饥民经常在埋葬之前就突然消失了,在一些村庄,人肉甚至被公开售卖。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贫苦农民固然是九死一生。刘喜奎的日子也是惨淡无比,虽然年景不好,他把佃户们的租子降成了每亩地二斗,也还是有不安省的佃户整天抗租,带头闹事,百般拖欠。
刘喜奎心想要把今年的租子收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了。已经有十几户佃户卷了粮食弃田而逃了,刘喜奎肯定是什么都不用想了。地窖里的小麦大部分都交给长军运到永丰粮行了。那是最安全的地方,长军和县长方敬尧,二十一团团长冯啸天已经称兄道弟,店里的粮食他从不担心被抢。
仅剩下的十石小麦要供给家里的主仆老小、下人兵丁准备过冬。一袋麦子就算磨成了白面,也不敢只吃白面,还要掺一些棒子面、高粱面之类的粗粮来充数。还要留一些换火柴、食盐、布匹之类的必需品。
刘喜奎对自己招募家丁的举措甚是得意,在这兵荒马乱、匪盗丛生的年代,他的地亩大到了这样的程度,如果手里没有这些看家护院的家丁,那么根本就看不住场子,这些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土地,最后也别指望还能保得住。
刘喜奎安排家中人将院墙统一加高三尺,大门外修筑土堡一处,院内东西两侧共修建土楼两座,并安排家丁放哨巡逻,准备预防土匪和流民的劫掠。
有驻扎关中的军阀郭坚,因部队钱粮紧缺,四处敲诈地主财主,刘喜奎闻听消息赶紧提前准备,拿出五百大洋来贿赂前来试探虚实的郭坚下属丁团长,破财免灾,才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刘喜奎早上刚起,长顺就进来了,躬身说到:“老爷,农历九月初八是您六十大寿的日子,您看今年的生日怎么过才好?”
刘喜奎心想,往年的生日都是小日子,却都是大操大办,还请戏班唱三天戏,今年正好是六十大寿,按理应该比往年都要热闹隆重才是,但是今年这个光景,再敢大操大办那就太招摇了,和长顺说了半天,心里还是拿不定主意。
刘喜奎觉得心烦,便从院子里走了出去,打算随便走走,散散心。两个家丁见状紧随其后。
刚走不远,路上翩然走过来一个老和尚,身背包袱,手拿佛珠,鹤发童颜,面相慈悲。
老和尚和刘喜奎打了个照面,擦肩而过。待刘喜奎转过身再看那和尚之时,那老和尚几乎同时转过身来,又打量起刘喜奎来。
两人四目相对,老和尚双手合十,欠身说道:“阿弥陀佛!”
刘喜奎顿生好奇,便上前一步回礼:“敢问师父来自何方?去往哪里?”
老和尚禅言佛语:“老纳自来处来,往去处去,自去处来,往来处去。如来如去,如去如来。”
刘喜奎肃而起敬:“师父可否家中一叙?寒舍近在咫尺!”
老和尚又道:“善哉善哉!”
待至家中,两人坐定,上茶之后,刘喜奎便命家人速去准备斋饭。两人闲聊了几句。
膳食之后,老和尚直接说道:“施主是否有话要问?”
刘喜奎便说:“师父真是洞若观火!今年恰逢刘某六十大寿,敢问师父今年我家中是否太平?”
老和尚哎了一口气:“如若不问,或许没事;既已问之,则必告之。”
“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不过!施主不出三月,家中定有血光之灾!万事小心,万事小心!”
刘喜奎听说,心里咯噔-下!
急忙哀求道:“师父慈悲,请指点一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和尚正然说道:“出家之人,本不言男女之事,但事关危急,也就无所顾虑了。”
“有一法可解之,施主务必照办,不可食言!”
刘喜奎说道:“师父请直言,但说无妨!”
“化解之法须做到如下两点:一是施主六十大寿的时候,一定要同时娶上一门亲,喜上加喜,而且娶的这名女子必须是丁卯年已酉月庚午日出生的姑娘。六十岁阳男娶十六岁阴女,正好阴阳调和,可以消灾解难;二是灾祸未过之前,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这九个节气之日不得出门,若灾祸已过,但出无妨!”
道士又言:“施主纳妾全凭天意,选对可得一子,选错无子送终!”
刘喜奎心中疑惑,欲待再问,那老和尚已经起身告辞。刘喜奎追出门去,拿出五十大洋酬谢和尚,老和尚断然不受,绝尘而去。刘喜奎将老和尚叮嘱一一默记在心。
一大早,刘喜奎便差人将媒婆豆氏找来,托豆氏在附近村子打听丁卯年已酉月庚午日出生的姑娘,并给了豆氏三个大洋做为好处,让其作媒,称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媒婆豆氏屁颠屁颠地四处打听去了。
至黄昏时分,豆氏便来回话。
“我说刘老爷,这也太巧了,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还真找到你要找的人了!恭喜恭喜!”
刘喜奎听闻非常高兴,着急地催问。
“不是别人,正是后山村卢正清的女儿。卢正清还是你家的佃户。”
刘喜奎想起来了,心中也觉的巧。
媒婆豆氏又说道:“巧是巧,但是卢正清有两个女儿,还是双胞胎,你想娶哪一个?”
刘喜奎之前见过赵氏姐妹,就象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实在难以分辩。
媒婆豆氏说道:“我倒有个主意!”
“我豆氏整天走村串户,这村子里十个媳妇呢有八个都是我作的媒!”
“那姐妹俩初看一样,但细看不同,那姐姐赵玉珍屁股略小而且平坦,那妹妹赵玉莲屁股略大而圆润。依我的经验,屁股大的好生孩子!”
刘喜奎马上想到了老和尚所说的“可得一子”的话来。
便不假思索地说:“娶妹妹赵玉莲!”
第二天,刘喜奎派人给卢正清家送去了聘礼大洋一百块及其他礼物,并且约定了成亲之日为九月初八。
卢正清夫妇收到聘礼眉开眼笑,喜上眉梢,不但攀上了高枝,将来三个儿子的媳妇也不用愁了。
农历九月初八,刘喜奎六十大寿,又娶了媳妇,双喜临门。但未大开宴席,让几个家丁守卫,只略备酒席把自已家中诸人招呼一番便算完事。
至晚,刘喜奎喝的大醉,故虽新婚,晚上并未行夫妻之事。第二天晚上早早歇息,新媳妇赵玉莲正值芳龄,如花似玉,看得刘喜奎血脉喷张。待二人宽衣解带,欲行云雨时,刘喜奎竞发现自己下身蔫而不举,忽然耷拉了下去,以为连日劳累之故,并未在意。
结果一连几晚皆是如此,刘喜奎烦闷不已。
这天早上,还未起床,便听见院子里一片吵闹之声。一问,才知一帮逃难的乡民前来家中讨饭,长顺每人给了两个馒头,结果打发不了。讨饭之人以为人多势重,其中有人竞索要银元,否则不走。
众家丁认为饥贫之人不知感恩还得寸进尺,故意寻畔滋事,遂与之撕扯并动手打了起来。
刘喜奎闻言赶紧起身,刚出房门,便听到“呯呯”两声枪响,及至前院,竞见讨饭之人有三十余众,吵闹不止。其中两人倒地,血流不止。
刘喜奎连忙上前,见地上之人血流如柱,两人皆为胸腹部中枪,已无力回天。
刘喜奎见闹事者之中,有一瘦高个为首,众人皆听其言。便将其引入房中,塞给其十块大洋,并好言慰之。
闹事者虽人多势众,但都是流民,互不认识,只各顾各的,那瘦高个走出院子,命人将中枪身亡的两个流民抬至荒沟野坡处埋葬。一声令下,众人一哄而散。
此时刘喜奎才长舒了一口气。
刘喜奎忽然回过神来,问长顺今日黄历。
长顺掐指一数,说道:“今日是十月初三,正好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立冬’!”
刘喜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