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县永昌街,永豐粮行重新挂牌营业了。
敲锣打鼓,热闹依旧,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火爆的人气超乎长军的想象。
都听说永豐粮行换招牌了,只换了一个字,大家都相互传说,并且来到粮行一探究竟。
大家都怀着好奇的心情来看热闹,有人议论王长军当上了真正的掌柜,换人换招牌,在情理之中;也有人说,换的这个豐字意味深长;也有人猜测这个“豐”字特别的藏风聚气,意味收纳聚财的意思,用在粮行招牌上再合适不过……
自此永豐粮行的名号更加的响亮,人气也更加的旺盛,生意也是蒸蒸日上,长军对胡师傅的话更加深信不疑。
再说胡师傅将小五送回家后,眼看一家人由激动的哭天喊地到高兴的欢天喜地,真是悲喜两重天!
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是不会体会到这种感觉的,胡师傅又想起了可怜的小翠,这是他这辈子的第一个女人!
小翠被乱棍打死时的场景至今他仍记忆犹新,小翠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嘴角的鲜血汩汩流出……
多少次他在噩梦中惊醒,是他害死了小翠!这种负疚感,就像手背上的一道伤疤,每当你想努力的揭掉那个干痂的时候,经过一阵撕心的疼痛之后,鲜血又不断的流了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心灰意冷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吴员外的报复给自己落下的身体残疾,更可悲的就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凄凉。
胡师傅离开王德孝的家时,竟然忘记了停放在王家门口的骡车,当他走远时,那匹骡子喘着粗气“咴咴”的呼唤着他,他才意识到忘记了自己的老伙伴。
自从遇到李惠珍,胡师傅的心情成了典型的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他虽然和她接触时间不长,但是她的火辣渐渐的将自己冰冷的心暖热了,自己的心无形之中被这个女人撩拨的蠢蠢欲动,自己甚至有种想要见到她的冲动,从她家崖背上经过的时候他还特意瞅瞅地坑院子,隐约看见从窑洞里散发出的一道昏黄的亮光,能听见两个孩子的玩闹声。
胡师傅回到刘家大院,卸了骡车,当他还在石槽里搅拌草料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可回来啦!”
胡师傅转身一看,正是李惠珍。
胡师傅心头掠过一丝等待与渴望的惊喜。
“嗯,刚进门!”
李惠珍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布包裹的东西,胡师傅不解的问道:“啥?”
李惠珍也不说话,一层一层的揭开,原来是两个红薯。
李惠珍双手递给胡师傅:“快吃吧,我怕凉了,一直在怀里揣着!”
胡师傅接过红薯,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香甜的红薯上似乎还留存有一点淡淡的体香。
“你能给我帮个忙吗?”李惠珍急切的眼神望着胡师傅。
“你说,啥事?”
“狗娃和月月两个娃淘气,下午一直在炕上跳着玩,把炕跳塌了,今晚立马没法睡了。”
“这大冷的天没处去,看你有什么办法能修修吗?”
胡师傅说:“那咱家里去,我看看能修不?”
李惠珍眼睛里顿时流光溢彩。
李惠珍前面带路,胡师傅顺手拿了一个瓦刀,紧随其后出了门,一会的功夫就到了李惠珍的地坑院子里。
此时天色已大黑,到了家里,胡师傅把炕上的被褥卷到一边,揭起席子,发现土炕中央已经塌下去一个一尺见方的洞,炕洞里的余烟从洞里往外不停的冒。
狗娃和月月见家里来了生人,站在炕角一动不敢动,眼巴巴的瞅着胡师傅。
胡师傅笑着安慰两个年幼的孩子:“你们两个娃娃再不敢在炕上蹦跳了哦,你看炕塌了晚上就没法睡觉了!”
李惠珍赶紧招呼两个孩子过来,对孩子说道:“今天他是你叔,见了面咱就熟了,明天你们俩醒来就得叫他爹了!记住了啊!”说完转过身,笑着看向胡师傅。
两个孩子一句话都不敢说,还是紧盯着胡师傅……
胡师傅说道:“你们俩先坐在炕上别动啊,我给咱先修炕!”
两个孩子听话的坐了下来。
胡师傅打量了半天,说是“能修!”
李惠珍问胡师傅需要她打下手吗?
胡师傅说不用,端点水放在地上就行。
胡师傅出门找了一个胡基,又用铁锨端了两锨土倒在地上。胡基是北方特别是关中地区早年前的就地取材的一种建筑材料,其实就是一种人工捶打夯实制作的土坯,长四十公分,宽约三十公分,厚约十公分。
胡师傅将盆里的水倒在土上和了些稀泥,用胡基在炕上比划了一阵,然后用瓦刀把胡基和炕上的塌洞都削成上大下小的圆形,再把稀泥涂抹在炕洞口处,把胡基平放上去,稀泥把炕洞和胡基紧密的连接成一个整体,胡师傅又用稀泥将炕面的接茬处抹平。
“你先给炕洞里少放些柴草,把刚才修补的地方烘干!”胡师傅告诉李惠珍。
炕上的两个孩子似乎已经闹腾累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互相依靠着睡着了。
炕洞里的柴草燃烧了起来,火苗肆无忌惮的舔舐着炕洞,炕面上顿时升腾起一股白色的水雾,修补的炕面处沁湿的圆圈,逐渐由大变小,由湿变干。
胡师傅拍了拍手,说道:“好了!你们娘仨今晚不用受冻了!”
李惠珍用火辣辣的眼睛盯着胡师傅:“今晚你就别回去了行吗?”
说完低下头,嘤嘤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一个女人家,带两个年幼的孩子,养活得了养活不了孩子先不说,这大半夜的经常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也不知是狼还是人,吓的人都不敢出门,这钟担惊受怕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我的眼里容不下别人!”李惠珍边抽泣边絮叨。
胡师傅欲言又止,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嫁给我你会后悔的!”
“即使你是太监,我都不后悔!”
李惠珍说着一转身扑到了胡师傅的怀里,将自己温热的胸脯紧紧贴住胡师傅。
胡师傅一把将李惠珍搂在了怀里,将滚烫的嘴唇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李惠珍一声娇喘,伸手去抓胡师傅的裆部。
可是她瞬间呆住了……
“你,真的……”
胡师傅一把推开李惠珍。
“是的,我就是个太监!”
片刻沉寂之后,李惠珍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要嫁给你!”
“我愿意!只要你每天晚上能搂着我就行!”
胡师傅缓缓的转过身,“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的,只要你心里有我就成!”
李惠珍双手抱住胡师傅的腰,温柔的说道:“我不会问你过去的事!我也不想知道!”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男人,我就是你的女人!”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胡师傅眼含热泪,不知说什么好……
当西山村的老老少少得知胡师傅与李惠珍要结婚的消息后,大家显得都很平静。所有人都出奇一致地达成了共识:他俩结婚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没有人觉得出人意料。
胡师傅找二叔伯和席老六帮忙,将李惠珍的地坑院子角角落落收拾一番,给李惠珍和两个孩子各做了两身新衣服,这门亲事就算定了下来。
胡师傅然后给东家刘喜奎及一众乡邻通知,腊月初六结婚并宴请大家。还特意托人给县城的长军捎话,告诉自己将要结婚的消息。
李惠珍穿上了红色碎花棉袄,藏蓝色的棉裤,虽然看起来身材有些臃肿却丝毫不能遮掩她诱人的身材,俊俏的脸蛋白里透红,春色满面,发自内心的喜悦洋溢在举手投足之中。
刘喜奎叫来胡师傅,说道:“你成家了我的心里比你更高兴,咱们家要说你的功劳最大,现在家里人少,这么大的院子没人住,显得过于冷清,要不你结婚后就搬到院子来住吧,带着两个孩子,家里还能热闹些。”
胡师傅说:“感谢东家的好意,到时我和惠珍商量一下,听听她是什么意见,如果她愿意的话,过完年我们就搬进来。”
刘喜奎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