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蔓萧看着程微月僵硬的姿态,还以为她是紧张,微微笑着,道:“是不是第一次看见真人,有点不自在?”
这话只让程微月觉得可笑。
而楚蔓萧见她不说话,自顾自笑着道:“我还记得很多孩子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都会觉得我和教科书上长得不怎么像呢。”
程微月注意到了楚蔓萧眉眼中的一抹骄傲。
确实是值得骄傲的,如果这些荣誉,真的是她自己得到的。
程微月扯了扯唇角,眼底一片冰凉:“我大学时不怎么听课,也没怎么记得你的长相。”
楚蔓萧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她知道程微月和周家的关系匪浅,也没有想过她能像圈里的其他人一样,对自己阿谀奉承,可是她这么冷澹的样子,还是让楚蔓萧觉得受挫和屈辱。
她勉强笑笑,缓缓道:“我记得我们之前没有见过面,彼此也没有任何过节吧?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友好?如果是误会,我想我们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
解释?
很多事情证据确凿,根本就没有解释的必要。
程微月垂眸,眼底漠然:“你找我要是没有别的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
这话让楚蔓萧的脸色变了又变。
她的笑容显然已经僵硬了,声音也不再平和:“程微月,你不要不识抬举,我来找你是看你还算有几分才华,想要提拔你的。”
“我担当不起你的提拔,”程微月看着楚蔓萧虚伪的面容,几欲作呕:“既然无事,你自便,我先离开了。”
“程微月,你可不要后悔!”楚蔓萧一字一顿:“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了遴选我的继承人,传授我的经验,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在导演圈是什么地位,很多东西不是周家有钱有势就能给你的!”
“我从来没想过靠任何人,”程微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钟晴郁郁而终的画面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放:“要说靠,我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恩师,不会再接受你的教诲。”
这话让楚蔓萧怒极反笑,今天程微月的态度,还真是叫她觉得意外和愤怒,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就算她有点靠山罢了,就能在导演圈的前辈面前这么说话了吗?
“程微月,你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当今的导演圈,没有任何一个比我更加有真才实学的人,你拒绝了我,走马观花反而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楚蔓萧笃定一笑,言之凿凿:“你还太年轻了,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程微月想,人也许是真的会自我催眠吧,一遍遍的拿别人的东西来润色自己的人生,久而久之,竟是连自己都相信了。
多么荒唐,多么叫人讽刺。
程微月看着楚蔓萧保养得宜却又略显尖酸的脸,一字一句:“没有比你更有真才实学的人?这话你怎么敢说出口?”
楚蔓萧被她的反问刺痛,这么多年了,她站在整个圈子的泰斗位置,众星捧月,万众推崇,已经没有人敢这么质疑她了。
在这一瞬间,楚蔓萧好像在一瞬间回到了自己的大学时代,看见了钟晴。
意气风发的钟晴,是整个年级乃至全校的风云人物,出了名的大才女。
只是她太得意了,她看不起任何人,骄傲,自满。
她拿着自己好不容易写出来的剧本,一点点翻阅,之后轻描澹写的说了一句:“蔓萧,你要不再改改吧?我帮你一起改。”
她又何尝不是天之娇女,优握的出身,顺风顺水的人生,明明是从商的家庭,可是就因为她一句喜欢,父母便可以让她来学编导。
钟晴有什么资格改自己的剧本,她不过是一个穷苦地方出来的穷酸鬼,她根本不配在这里和自己说什么剧本。
她懂什么叫剧本吗?一个从来没有看过话剧,没有听过演奏会,没有出过国的土包子。
可是她眼中自信的锋芒真的好刺眼的,刺得她浑身都在疼。
她的人生不该是这样....
她原本才应该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她的才华一点都不比钟晴少!
而此时此刻,楚蔓萧又在程微月的脸上,看见了当初和钟情如出一辙的骄傲和意气风发。
她真的恨的滴血,于是连拉拢程微月,接近周家的事情都被抛在了脑后,咬牙切齿的看着她。
“你还是太年轻,这么自满没什么好处。”楚蔓萧冷笑:“也许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可以稍微接近我的才华造诣,但是现在,远远不够。”
“我够不够不需要别人来点评,能不能得到市场和观众的认可,才是我的本事。”程微月对于楚蔓萧的冷嘲热讽,只觉得她可笑:“况且我说的,根本就不是我自己。”
楚蔓萧冷笑更甚:“不会是你那个师傅吧?那我倒是很想听听,叫什么名字!”
“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程微月突然一步步走向楚蔓萧,她忽视后者脸上的惊慌和不安,步伐沉稳又平静:“甚至,你应该在午夜梦回,很多次回想过。”
楚蔓萧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和焦躁。
她冷声:“你不用在这里和我买关子,有话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程微月在楚蔓萧面前站定,原本就偏冷清的容貌,杏眼满是冷意:“你还记得钟晴吗?”
楚蔓萧的双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童孔迅速放大,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程微月,双唇像是失去控制一般,不停的颤抖,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程微月微微一笑,笑容未达眼底,满是审判意味的缓声道:“你还记得她的蓝楼琼宇吗?被你放进自己的人生里的蓝楼琼宇。”
楚蔓萧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想看见鬼一样看着程微月:“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你根本就是在胡言乱语!”
程微月看着她心虚紧张的样子,没有一丝丝同情的感觉。
这么多年的安稳人生早就已经麻痹了楚蔓萧的感官,她应该觉得这些事情这辈子都不会被人拆穿吧?
于是,她才会这么忐忑,这么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