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脸色大变。
灵霜也心肝一颤,扭过头惊疑不定,“是太子妃的声音?”
“快!”沈氏着急起身,催促灵霜,“快出去瞧瞧郡主怎么了!”
灵霜转身拔腿就跑。
园子里,李姿站在迎春花旁满脸怒容,身旁的宫女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衣裳。
沈妈妈则紧紧抱着长宁不停赔罪。
“阿宁,阿宁!”沈氏忙不迭奔出去。
李姿气极,见沈氏来了,指着她骂道:“瞧瞧你生养的小野种,竟敢,竟敢在本宫身上……”
沈氏这才注意到,李姿那身大红色华服上有一片明显的暗沉,显然是被什么浸湿了。
长宁粉嘟嘟的小嘴一撅,神情委屈又害怕,朝沈氏歪去。
沈氏蹲下·身,轻轻安抚着长宁的后背,心里顿时烧起一把火。
她可以受委屈,但断不能让女儿也跟着被欺负。
“太子妃慎言。”
沈氏面色冷下,“郡主是太子的女儿,野种之类的话,不宜从您这名门贵女出身的太子妃嘴里说出来。”
太子的女儿又怎么了?
李姿长这么大就没受过今日这般羞辱,怒气冲冲道:“你这孩子真是半点教养也无!还怕让人说吗?”
“你说谁的孩子没教养?”
不远处传来拓跋硕愠怒的声音。
李姿顿时小脸惨白,回身讷讷道:“殿,殿下……”
拓跋硕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长宁趁机挣脱沈氏,朝太子爹爹奔去,张嘴就哭,“阿爹,怕……”
拓跋硕心疼极了,将长宁抱起,一抱才发现不对劲。
孩子怎么湿湿的?
沈氏又急忙把孩子抱回来,“殿下,阿宁是……尿了。”
拓跋硕一愣,哭笑不得。
“你衣服脏了,快进去换下来。”沈氏羞红了脸,虽说阿宁还小,但是近来极少出现这种情况,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
“没事,一会儿就去换。”
反正是自己女儿,拓跋硕怎么也不会嫌弃。
瞧着眼前这幅夫妻和睦的画面,李姿心中不甘,柔柔跪下,也跟着哭:“殿下,都是妾身的错,没能替殿下照顾好郡主。”
她捏着丝帕装模作样的擦眼泪。
沈氏见状,识相地福了福身,退至一旁。
拓跋硕眼底划过一丝不耐,“到底怎么回事?”
身旁许嬷嬷及时道:“殿下,方才郡主要太子妃抱她,太子妃便伸手抱了,谁知郡主一到太子妃怀里就抓伤了太子妃的脖子,还……还在娘娘身上……”
“知道了。”拓跋硕懒得听那老妖婆说下去,催促沈妈妈送沈氏和长宁回去换衣服,叮嘱不要着凉。
李姿见拓跋硕对自己不闻不问,急了,“殿下,妾身的伤……”
拓跋硕瞧了一眼,“只是些红痕,过会儿便消了,倒是你,方才口出恶言。”
李姿呆了一瞬。
明明受伤的是她,怎么太子反倒责怪起她了?
“郡主才一岁,有些事情她控制不了,你若不喜觉得冒犯,以后不必来望月阁就是,免得吓着郡主。”拓跋硕语气严肃。
李姿飞快辩解,“这分明就是郡主故意的,她主动让妾身抱她,抱了她就尿……”
“荒谬!”拓跋硕厉斥一声,“你是想说才一岁的孩子就会陷害欺负你了吗?”
李姿这才猛地意识到什么。
是啊,只是个一岁的孩子,就算她说得都是事实,顶多就是孩子还小,不是有意为之。
她若继续咬着不放,闹笑话的只能是自己。
思及此,李姿努力呼吸平复下心情,“是妾身的错,妾身先回去更衣了。”
许嬷嬷心疼地将主子扶起,朝拓跋硕道:“殿下,奴婢有话说。方才沈娘娘已经答应搬出望月阁了,这望月阁是东宫主位,理应由太子妃居住才是。”
她们这一趟,平白受了委屈,可不能什么都得不到。
拓跋硕挥挥手,“玉清已经住了个把月了,搬来搬去甚是麻烦,就这样吧。”
长宁被抱走的时候,还在一路啼哭,等走远了,确定拓跋硕听不见声音才罢休。
沈氏无奈地一点小长宁额头,“也不知你这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鬼机灵。”
小长宁愣了愣,然后咯咯笑,全当沈氏在和自己玩,压根听不懂沈氏在说什么。
沈妈妈也跟着笑,“小主子可是小仙童呢,这股子机灵劲儿,皇上和殿下不也喜欢嘛。”
沈氏起初没放在心上,最近越发觉得自己女儿可能真是天资聪颖,早慧,听话听得真真的,旁人说什么她都听得懂。
于是等沈氏进了房间关上门,便认真地教训起来,“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能这样做了,知道吗?”
小长宁继续装傻,赖在毯子上打滚。
入夜,皓月横空,夜色如水。
拓跋硕留在了望月阁,两人趁着长宁睡下了,正窝在拔步床上说着体己话。
沈氏靠在男人怀里,“阿硕,我想了想,明日还是搬出去吧。”
自从她知道拓跋硕的身份后,几乎都是以殿下称呼对方,极少像从前一般随意。
拓跋硕心头一沉,“是今日太子妃欺负你了?”他握着沈氏的手,有些不悦。
沈氏轻轻摇了摇头,“倒也没让她占什么便宜,我只是担心。”
皇帝执意要东宫将李氏娶进门,无非就是想将李氏同太子绑在一起,拓跋硕本就不是个善于拉拢人心的,如今把人娶进门又折辱了对方,恐怕会恩中生怨。
沈氏将自己的忧虑说与拓跋硕听。
“反正我也不稀罕当什么太子,大不了就是废储……”
沈氏急忙掩住拓跋硕的嘴,神情警惕,“这话可不能乱说,隔墙有耳。”
拓跋硕反应过来,闭紧了嘴。
“以后万万不能这般想法了。”沈氏压低声音,忧心忡忡道:“我总觉得,以后的日子不会那么平顺,若是真的废储,他人可会愿意留你一条生路?阿宁到时候又该何去何从呢?”
拓跋硕怔住。
这些都是他从前不会考虑的问题。
他不想做太子,不想当皇帝,可他没想过,若真到了被废的那天会是什么光景。
从前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他有了妻女,总不能让妻女跟着自己四处漂泊朝不保夕吧?
“我知道了。”拓跋硕垂眸,握着沈氏的手逐渐变得坚定,“我一定会尽全力保住你们母女,不让别人伤害到一丝一毫。”
沈氏温柔一笑,“那好,从明天起,就让太子妃搬进望月阁。”
见拓跋硕一脸错愕,沈氏正色道:“刚和你说的又忘了?”
“……没。”
拓跋临转头靠在沈氏颈窝,闷闷地说:“只是总觉委屈了你。”
沈氏美眸微闪,眼眶雾气萦绕,抚着他的墨发轻笑出声,“我不委屈,只是换个地方住罢了。不管怎么说,她是太子妃,该给她的不能少,不然朝廷内外肯定又要非议,这不就给想害你的人一个机会了吗?”
“玉清……”拓跋硕紧紧搂着她的腰,隐隐撒娇起来,“有时候,我真希望你不要这么贤惠。”
沈氏无声叹了口气。
她又何尝想这样呢?
嘴上却娇嗔:“我可不贤惠,你别想多了,你若出事,我还怎么做沈娘娘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拓跋硕习惯了她这口不对心的话,“我答应你,只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沈氏杏眼清亮亮的。
拓跋硕凑上前飞快亲了一口,“以后咱们夫妻私下说话就不要太客气了,什么殿下妾身的,我不喜欢。”
他压低声音,“像今晚这般,很好。”
沈氏顿时双颊酡红,两人又笑嘻嘻腻歪在一起。
另一头,温玉轩却砸碎了一地的首饰瓷器。
李姿回来后便派人去查那对点翠嵌珠宝簪子的来路,结果当真是被人坑了去。
不仅是她的珠宝首饰有假,就连陪嫁过来的瓷器摆件都有赝品,李姿一怒之下便将房里东西砸了大半,直到现在尤不解气。
“定然是李家那些小贱蹄子的把戏!”
李姿咬牙切齿道:“她们没本事当上太子妃,就来害我想让本宫出丑颜面扫地?”
宫女宝笙在一旁噤若寒蝉,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有什么东西砸到自己身上。
许嬷嬷暗暗咽了口唾沫,跨过满地的碎渣子,小心翼翼捧着茶盏送到李姿跟前,“太子妃,身子要紧,先喝口茶消消气。”
李姿从贵妃椅上坐直身子,接过茶盏灌了一口。
缓了半天,就在许嬷嬷等人以为李姿要消气了,便见她猛地抬手,将喝过的茶盏朝地上掷去。
“一群蠢货!”
今日之事李姿越想越气,站起身骂道:“本宫的陪嫁有问题,你们怎么事先都不查清楚?眼力竟比沈氏那贱妇还不如,要你们有何用?”
许嬷嬷弱弱说道:“这陪嫁的单子是没问题,况且这是太子妃、未来国母的嫁妆,谁能想到她们胆大包天,敢在里面做手脚。”
李姿很快就从许嬷嬷的话语里听出端倪,冷笑:“果真是本宫的好姐妹,她们也不想想,本宫要是丢脸,她们同为李家人,又能风光到哪里去?”
“太子妃说的有理。”许嬷嬷眼睛一转,附和道:“这种蠢事,奴婢可是想也不敢想,怎知二姑娘她们会这般糊涂……”
轻轻一句话,将锅全推到了李家其他姑娘身上。
“她们以为本宫离开李家,就不能找她们算账了么?”
敢觊觎她的东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李姿冷哼一声,吩咐道:“许嬷嬷,拿上账册去库房核对,所有掺假的都给本宫登记好。”
“这笔账,本宫要和她们……慢慢算。”
烛火摇曳间,那双美眸迸射出一股狠辣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