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背老头最初就有些迷茫。
他的潜意识估计已经有些察觉出自己身体异样,不然不可能在刚开始的时候,想要从我口里知道答案。
想要知道。
他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从他出现夜司溟应该就已经看出来了,不然他不会说那句执念太重的话。
这个驼背老头,竟然也是别人手里的工艺品。
说真的,这带给我的震撼,比先前一下子出现四十九个纸美人还要强烈。
我没办法思考,自己在潜意识认定这个驼背老头就是扎纸匠,一切都是源于他的双手,只要毁灭他,那么一切都已经结局了。
可如今他站在我面前,自己却成了一个纸人。
我不敢置信,驼背老头自己同样如此,因为在他的认知和手法里,扎出来的纸人是不可能存在记忆的。
他只是赋予了纸人行动的能力。
“我为什么会有一部分记忆,我真的死了么又是谁把我扎出来的?”驼背老头低喃着,先前眼神里露出挣扎,不敢置信。
但是逐渐他仿佛认清了这个事实。
他的双目变得苍老,充满了迷茫。
驼背老头低声细语了半天,然后抬头一下看向了我,像是一下记起来什么一样,“是了是了,我记起来了一些,我叫柳长青,是万江镇青山村的一个篾匠人,我根本就不会扎纸这门手艺。”
这里说一点,就是这段时间以来夜司溟为什么三番两次突然消失,其实他在暗中偷偷的摸透了很多底细。
包括这个驼背老头。
他本是青山村的村民,原本有一个从小长大青梅竹马的妻子,虽然妻子无法生育无儿无女,但他并没有嫌弃。
两个人本来相依为命二十多年,他妻子却落河而亡,后来被他葬在柳塘旁边。
他的祖上就有篾匠手艺,但四五十岁的时候,他便靠着这门手艺过活,编制一些竹篮,竹花。
每次出门就把手艺品放在三轮车上,然后推着车去万江镇贩卖,回来后经常会坐在柳塘那座孤坟旁,一坐便是许久。
后来,青山村发生一场疫病。
整个村的村民都搬走了,唯独那个已经年迈的老人,依旧编制着一个又一个的竹篓,从镇上回来的时候,独自坐在柳塘的孤坟旁。
他不说话。
在落日余晖下颤颤巍巍的支起身,回头望那长满杂草的孤坟一眼,佝偻着腰,推着吱吱悠悠的破旧三轮,晃悠悠的渐渐远去了。
只有倾斜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
这驼背老头是真死了,但是不知道怎么死的,然后死了魂魄被融入到了纸人身体里,并且不知道以什么方法,赋予了他一些记忆。
说到底,他自己如今也是纸人。
即使他没办法接受,但是现在事实就是如此,这具身躯是别人扎出来的,他不过是一道傀儡。
驼背老头说到这里,突然怔了一下,重复了下,“陈六斤,叶梨花”
然后他像是诈尸一样,猛的站直了起来,冲着天喊了句,“陈老狗,你害的我好惨啊!”
陈六斤,是我爷爷。
叶梨花,是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