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二十八日董卓迎回天子方才两三日,在二十八日当日,董卓就已经迫使太傅袁隗低头,袁隗低头就意味着袁绍、袁术低头了,董卓也就名义上拿到了西园八营以及虎贲郎的兵马大权,但这只是明面上。
明面上控制只是虚的,也还达不到让所有人低头的地步,大汉朝世家子弟的骄傲根本不可能轻易臣服,可怪异的是,董卓一无举刀大肆屠戮震慑,二无太过逼迫朝中大臣,即便是在府中商议废立之事,所邀请的人也只是手中有些兵马的人,可……
卢植冷脸上前,像是压抑着怒火。
“昔日太甲不明,伊尹放之于桐宫,昌邑王登位方二十七日,造恶三千余条,故霍光告于太庙而废之。”
说着,卢植向高座上面色苍白的刘辩抱拳,人却冷脸看着董卓。
“今天子虽幼,然聪明仁智,并无丝毫过失,董卓你只是外郡一将,素未参与国政,又无伊尹、霍光之大才,怎可当堂妄言废立之事?”
“哼!”
卢植冷脸看向所有人。
“圣人云,有伊尹之志则可,反之……则为篡逆!”
听到卢植“篡逆”话语,依照董卓暴躁性子,早拔刀、拍桌子大怒了,但今日,精神不振的他并未恼怒不满,而是转而看向其余大臣。
“除了卢尚书外,诸位可还有他人反对?”
……
“没人反对陈留王继承大位吗?”
……
除了卢植外,这么多大臣却无一人开口反对,这种不同寻常的反应也让董卓心下不安,想了一下,董卓站起身,随着他的起身,厅堂上二三十大臣全都从草团上站起,用着眼角余光看着在大殿上按剑缓缓走动的董卓,看着他站在太傅袁隗面前……
“袁太傅。”
董卓用着剑柄轻碰着袁隗胸口,脸上也露出了些笑容。
“你可同意改立天子?”
……
“不同意?”
董卓用着剑柄点着袁隗胸口,正待暂缓一些时间,短短两三日间,他不仅掌控了雒阳所有兵马控制权,除了卢植反对他改立天子外,余者全都默不作声,顺利的让他有些难以置信、心慌,尤其是远在冀县的小子劝诫话语。
正待暂缓些时间,稳妥一些呢……
“同意!”
袁隗突然大声开口。
“同意——”
袁隗再次赤红着脸颊大声喊出,喊出的话语让所有人全都弓低了些身子,好像极为畏惧董卓似的……
“为什么?”
董卓眉头微皱。
“为什么?”
……
“董卓老贼休得猖狂——”
众人一惊,齐齐看向大怒的袁绍,只见袁绍怒指着董卓。
“当今朝廷初定,朝廷招尔等入京,是让尔等辅佐天子、安定庶民,而你……三番五次妄言废长立幼,岂不是蓄意谋反吗——”
众人大惊,董卓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怒气翻滚……
“大胆!”
董卓大怒,“当啷”一声猛然拔出刀剑,脾气本就不怎么好的他也被袁绍话语激怒。
“大胆?”
“篡逆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哼!”
“袁某……耻与谋逆篡汉之徒同殿为臣!”
袁绍大袖一甩,转身大踏步离去,正待董卓暴怒欲要让人将袁绍抓起来,一波大臣齐齐上前阻拦、劝解……
“哼!”
董卓猛然一甩衣袖,强行按下胸中怒火,又突然发现,该死的袁绍竟将他架在了半空,不立即废帝,岂不是说他怕了袁绍?可若废了刘辩……
“踏踏……”
董卓来到袁隗面前,再一次用着剑柄点着袁隗胸口……
“袁太傅……袁次阳……”
“原本呢……咱是以为天子懦弱无威,无法统御群臣,虎娃让咱缓一缓,可咱没想到啊,大殿上仅卢尚书一人开口反对,至于你那侄儿……还真是笑话!咱有凉并二十万精锐,你真当咱畏惧你四世三公的袁家?”
董卓不屑一顾,缓步走到刘辩身前。
“天子,臣今日当着诸多群臣的面,再问一次臣二十八日问出的话语。”
“今日我朝内忧外困、天下不靖,因何?”
此话当堂问出,袁隗、丁宫、卢植、蔡邕四人面色齐齐大变,惊恐不安的刘辩愈发揪扯衣襟……董卓手按腰间刀剑,面无表情站在高台上俯视殿堂上所有人,天子许久懦懦不开口,但他却像是耐心十足,只是静静俯视着所有人,而这一刻,他突然发觉俯视众生的美妙来……
“是……是……是宦官……宦官贪财擅权,是……是宦官蛊惑……蛊惑父皇……”
……
“今日我朝内忧外困、天下不靖,因何?”
董卓再一次按剑开口询问,刘辩面无人色看向高大魁梧身影,看向殿下数十文武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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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宦官……宦官贪财擅权……”
……
“唉……”
董卓长叹一声,头也不回看着下面所有人。
“可惜了……”
“若陛下依然坚持之前的回答,臣就算与天下为敌,臣也认可了卢尚书话语。”
“昨日之言,今日之语,两者迥异不一,无论什么原因致使陛下前后话语不一,皆证明了陛下性情怯懦,他日也定会因人逼迫而屠了我董家老少。”
董卓不屑一笑,抬手指向下面所有大臣。
“二十七日夜,十常侍裹挟陛下离京。”
“二十八日臣领兵救驾,救驾之人仅卢尚书一人……”
“呵呵……”
“还真是笑话啊……”
“不算上大将军何进私招外郡之兵,仅西园八营、城内守门兵卒、衙役就有两三万之多,宫内宦官少而京城兵多,宦官软弱无力而兵丁强健有力,数倍、十倍之兵丁却能让十常侍裹挟陛下离去,出城救援陛下之臣子仅卢尚书一人……”
“岂不怪哉——”
董卓双腿微分站在大殿上,看着一群面色骤变的大臣,嘴角愈发上扬不屑。
“不瞒陛下,昨夜臣是彻夜难眠,直至临近天明方才迷糊了半个时辰,臣不知道该不该废除陛下的天子位,不知道这么做究竟对不对。”
“臣自从伍杀贼至今已有三十年,仅在凉并戍边就有二十年,二十年为国戍边,臣仅是一校尉,稍有差池便被人罢职入狱,二十年兢兢业业所立功劳便被人一抹干净……臣不想继续被司空张温动辄训斥,不想被袁隗老儿羞辱,更不愿意被朱儁小儿无罪而杀之!”
董卓冷脸看向殿下面色大变的三人……
“君弱则好欺,君明则难奉。”
“卢尚书言伊尹,言霍光……卢尚书,敢问霍光废昌邑王,册立宣帝继承大统,霍光一族可得善终?”
董卓抬手指向面色大变的卢植。
“时间太过久远,咱不知道伊尹一门是否得以善终,但咱今日想问一问卢尚书,霍光一族废掉登位二十七日造恶三千条的昌邑王,以贤君宣帝继位,霍光一族可得以善终?”
卢植正待上前,蔡邕慌忙将他拉住……
“天子暗弱无君仪,君弱则好欺。”
“陈留王虽聪颖好学,然却年幼。”
“一朝君来一朝臣……”
董卓抬步走下红色台阶,来到怒目而视的袁隗面前,再一次用着剑柄点着他胸口。
“天子性弱,陈留王年幼,然却有‘一朝君来一朝臣’话语,所以对于咱来说,改立陈留王虽然会让咱成了霍光,会成了窦宪、邓骘、阎显、梁冀、窦武、何进,或许咱董家最后也会落了个身死族灭,可那是日后之事!”
“所以呢,咱心下是更愿意陈留王继承大位的,更何况这也是先帝的遗愿。”
“但是呢……虎娃与咱来信说,废帝之事须谨之慎之,要三思而行!”
众人心下一惊,蔡邕更是忍不住开口。
“虎娃反对……反对更改天子?”
董卓根本没有理会蔡邕的惊呼,只是用着剑柄重重点着面色大变的袁隗胸口。
“虎娃那小子身在冀县,冀县距离雒阳有两千里,那小子前些日竟然与咱说……废帝须谨之慎之,咱可以不信任何人,包括咱的亲弟弟、亲儿子,但咱不敢不信虎娃话语!”
“所以咱昨日彻夜难眠!”
“所以咱犹豫着是不是改立天子?”
董卓又点了两下后退了数步的袁隗胸口,不屑冷哼了声,又转而来到卢植面前,看着比他还要高大一些的卢尚书。
“卢尚书……卢中郎……”
“咱昨日彻夜难眠,即便咱来到了这崇德殿上,即便是一刻钟之前,咱都没有想好是否更换天子,今日前来……咱就是想看看有几人反对陈留王继承大位,若是反对的人多了,咱就认为虎娃那小子是对的,只要陛下能容下我凉并戍边之人,陛下就还是当今天子。”
“可卢尚书转头看一看……”
董卓用着手指将所有人一一指过,脸上不屑愈发浓重。
“衮衮诸公……”
“几人反对?”
卢植一脸茫然看向所有人,见无一人开口,心下突然生起一股难言的悲哀、失落……
“哼!”
“袁绍小儿不过是个笑话,就他的所作所为也配言忠?”
董卓冷哼一声,转身再一次登上高台,突然间他有些喜欢登高俯视群臣的感觉。
“前些日……”
“凉州传来探报,言韩遂老小子自武都郡钻入了汉中郡……哼!汉中郡太守苏固愿意自寻死路,老子也由他,可那韩遂竟敢领兵三千进入陈仓,竟然想与那皇甫嵩图谋关中三辅,咱又岂能容得他?”
董卓毫不理会一干面色剧变大臣,向刘辩抱了一拳。
“韩遂、马腾一干贼子狼子野心,益州牧刘焉、汉中郡太守苏固愿意自寻死路,臣即便想阻止也极为困难,但长安三辅事关天下安危,老臣绝对不允许任何贼子祸乱关中,所以老臣两日前就已经急令虎娃前往陈仓剿灭贼子……”
“陛下!”
曹操、袁术两人竟然齐齐上前。
“臣弹劾董太尉无令私调兵马,有谋反不臣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