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虎是不知道刘胜会成了联军的骑都尉,若是知道,心下肯定感慨不断。
刘胜能力如何且不论,但他确实是个极为合格的傀儡,只要不是太过吓唬他,他是不会有敢动刀反抗心思,可若把人逼急了, 那又是另外一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人乎?
董虎此时没有太多精力关注袁绍、曹操,中原缺少马匹,一万骑或许不能阻止数万步卒前进或后退,但绝对可以迟缓步卒行军速度,本来可以两三日行军的百里,用上半个月也不稀奇。
张辽、庞德撒了出去, 不需要他们攻打十五万兵马的开封,只要监视其行动即可,而他的主要精力则放在了数万俘虏身上,就算做不了送死兵卒,做个耕种农夫也是好的。
董卓、董虎都曾在颍川郡强势架空过各县军政,遭遇到董虎无数铁骑时,一通“呜呵”吓唬,所有人就都老实投降了,孙坚所部成分较杂,核心是孙坚家乡子弟,其次是在长沙招募的敢战卒,最后才是南阳郡老弱,与辎重民壮没有太大区别。
颍川军战力较弱,与颍川郡特殊环境有很大的关系,周边的陈留郡、汝南郡、南阳郡都是文治昌盛的地方,若将三郡看成一个三角形,颍川郡就是这个三角形的中点,而且还与东汉王朝的政治中心雒阳相邻, 正因这种特殊位置, 造就了颍川郡的文风昌盛、社会安定,盛产各方面的文臣谋士,却短于战阵厮杀将领,这与临近荆州蛮、板楯蛮的南阳郡有很大区别,成为战五渣也一点不奇怪。
乱世之下,兵卒是最没有归属感的一群人,况且董虎一直都认为中原兵是比凉并兵卒更优秀一些,不是因为个人战力更强,而是更容易遵守规矩、纪律,对待中原兵卒俘虏反而要柔和些,不似对待凉州俘虏那般严厉。
但不管怎么说,刚刚抓获的俘虏,一开始的严厉吓唬还是必要的。
从俘虏营转一圈,检查一下清理城内杂乱情况,不仅苑陵县城需要重新建造屋舍,其他的城池也需要,这些都是强行迁都造成的后遗症。
董罴、董放收缴颍川郡各县的府库钱粮, 对富户们罚款赎罪,这些事情都需要一些时间,只要袁绍、曹操没有进一步动作, 他也乐于给自己更多的准备时间,可他没预想到,一日内,两个消息同时送到手中。
一个消息是大公子董瑁带领三四万兵马进入雒阳,准备抢收雒阳无主麦子,另一个是探子送来的荥阳方向消息,朱儁竟然聚集了五万大军,继续向荥阳方向逼近,而开封城下十五万袁绍、曹操联军却没有任何动静。
董卓迁都,数十万百姓在很短时间内被强行驱赶前往关中,河南尹治下二十一城的麦子几乎成了无主之物,而这却是百万人去岁秋种下的麦子,别说董卓让三四万兵卒抢收,就算再来几个三四万,他也不会在意,事实上,他更愿意多一些人收割,这意味着,迁都造成的饥荒会大大减轻。
只是他没想到,吕布竟领着五千卒自轘辕关进入颍川郡境内,不仅要抢他的战利品,还与董罴、董放发生了冲突。
信使跪在地上有了一会,帅堂内所有人都黑着脸,董虎却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一一翻看信件,桌面上也摆放了十余封信件……
“啪。”
最后一封信件扔下,正待董虎饮茶呢,孙牛黑着脸上前。
“主公,那该死的吕布丁点规矩不讲,末将请命前往阳翟!”
“哦?”
董虎竟当众笑了,随意摆了摆手,信使起身退下。
“你若前往阳翟,会怎么做?”
孙牛抱拳道:“末将会让那该死的吕布哪里来滚回哪里去,想占咱们的便宜……哼!”
“呵呵……”
“他若不走,你黑牛是不是就要动刀子拼杀一番?”
孙牛气愤道:“他若不识相,咱黑牛就要让他好看!”
董虎默默点头,他对自己的兄弟极为自信,一场战争不是个人武勇能够决定的,若真的凭借着个人武勇决定一场战争,那也不过是乌合之众,若吕布手中有同等兵力的精锐骑,他或许会担心手下大将,可若没有,无论是骑战还是步战,他都相信,最后获胜的一定是多年的兄弟。
“若与吕布站在对立面,适当的强硬是应该的,但要注意‘度’的问题,不是咱们畏惧他,而是因为他是叔父的义子……”
“切。”
看着孙牛别头不屑,见兄弟们全黑着脸,不由笑了。
“呵呵……”
“你们别不服气,无论咱们承认与否,即便叔父心下不认可,可叔父明面上是说了句‘吾儿奉先’的。”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咱们若是把那吕布揍了,叔父的面上肯定是挂不住的,即便今日叔父不寻咱们的麻烦,他日有机会敲打咱们时,肯定一并捎带上。”
胡三不满道:“那咱们就要忍下这口气吗?才刚说过罚钱赎罪,钱财交了上来,那混蛋又把人抓了起来,咱们还如何有个威望?胡三不服!”
“呵呵……”
“不服……”
“还挺理直气壮。”
董虎起身站起,孙牛、胡三忙回到站位。
“黑牛你与胡三守在苑陵。”
“诺!”
凉州一系将领就没人不知道吕布是如何认父的,对此也极为不屑。
认个爹算不了多大的事情,可却没有吕布这样的,上午还跟着义父丁原与董卓乒乓干仗呢,下午就把丁原的人头砍了,就又换了个爹,哪有这样的?
换了任何一人跑到颍川郡,董罴、董放或许不会与他发生冲突,可若变成一个素来看不起、厌恶的人,那就不一样了,而吕布就属于这种情形。
董虎自是心知肚明,他不想打压兄弟们的厌恶情绪,而是看向长使董铭。
“铭,你与大公子去封信件,颍川郡已经投降,除去将士们的赏赐外,半数归属于叔父。冀州刺史孔伷身死,颍川太守李旻被俘,叔父可另选他人担任冀州刺史、颍川太守。”
“特别说明一点,任何人都可以,独独那吕布不行,他必须给咱滚回长安!”
“另外给吕布写封信件,严厉警告他,给罴、放去信。”
“规矩就是规矩,既然已经处罚过了,颍川郡的过错就算翻篇了,无罪就不能进行第二次处罚,至少在咱们的管辖之内是如此,哪怕管辖一日,他人就要守咱们的一日规矩,哪个敢坏了规矩,一律抓起来军法。”
“诺!”
董铭重重抱拳,听了这话语,孙牛、胡三也不黑着脸了,董罴、董放有一万骑,都是地地道道的凉州羌骑,即便与匈奴、鲜卑、乌丸胡骑相比也丝毫不落下风,又怎么可能打不过吕布带着的五千兵卒?
只要真的撕破脸,吕布再武勇天下也得转身逃跑,除非他想死!
走到董重面前,董虎捶了两下他的胸口。
“准备一下,与大兄一同前往开封,麦子就要熟了……咱们需要收割麦子了。”
董重点头,又有些疑惑道:“大兄,难道咱们就不抢那些家伙们的钱财了吗?”
董虎沉默少许,笑道:“抢钱的机会多的是,咱们没必要急于一时。抢富户们的钱财,即便将他们抢了个精光,他们也还有众多田地,很快就能谷物满仓,可错过了农时就不同了,会饿死很多人的。”
又极为郑重的将所有兄弟一一看过。
“为官也好,为将也罢,都要将‘仁义’放在首位,不能因私欲而害百姓。”
“兵者,刃也。”
“身为将领,杀人不是目的,救人才是!但战场上有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可当自己有能力决定做或不做时,心中就要将百姓放在首位。”
董虎指了指厅堂外面,说道:“眼看着麦子就要熟了,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是跟着咱去过颍川郡的,知道当日咱与皇甫嵩说的那些无底线损计,诸如掘开河堤,诸如焚烧麦田,诸如投毒、投放瘟疫……”
“从古至今,很多将领都知道一些阴损的计策,但却很少有人去做,因为这么做的后果很严重,不仅史书上会记录,不仅实施毒计的将领难以善终,更多的是仇恨,可能几代人都难以消除掉的仇恨。”
董虎看向董重。
“重,你我都是什么人?”
董重疑惑不解。
“大兄,咱们不是临洮人吗?”
“呵呵……”
“你说的没错,咱们是临洮人,准确的说,咱们所有人都是文人士子看不起的寒门破落户。”
“满朝诸公,寒门子弟者,几人?”
“正在造反的各路诸侯,寒门子弟者,几人?”
“天下十三州,一百零三郡国,太守、国相者,寒门子弟者,几人?”
“天下声名赫赫之人,寒门子弟者,几人?”
……
“呵呵……”
“天下是士人的天下,亦是豪门望族的天下,为什么?”
“因为他们读书,因为他们做官,因为他们有话语权。”
董虎苦笑轻叹。
“咱们本就是豪门望族所不屑的人,他们凭借着威望、名声本就可以开口闭口‘羊杂小儿’讥讽你我,你我本来就已经让百姓厌恶不喜……”
“如同你们厌恶不喜那吕布。”
“咱们本就被人不喜,若是因为咱们的饥饿天下,若因为咱们的妄为而饿死了无数贫苦百姓,百信就会更加厌恶你我。”
“所以呢,在咱们能够决定做或不做的时候,就不能做这种让人厌恶、仇视的事情。”
“诸君谨记,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
“何谓德?”
“为生民立命谓之德。”
……
麦收来临,董虎想暂停下来,他不想因为战争而饿死无数人,可会议还没结束呢,荥阳、开封再次送来恼怒的消息……
“还在进一步逼迫啊……”
董虎眼中多了些难以压制的怒火。
“立即传令董罴、董放,十日内必须前来汇合!他们既然这么想打,咱们就陪他们打,打到他们不想打为止!”
众将大喜,齐齐抱拳。
“诺!”
见他们兴奋模样,董虎心下暗自苦笑,却对朱儁、袁绍愈加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