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冰跟随司机回到家中,首先看到已经在客厅坐着看文件的肖泽清。
他的爸爸工作很忙也会早回家陪自己和妈妈吃晚饭,肖冰知道,他的爸爸妈妈很相爱。
和肖泽清打好招呼后,肖冰便跑到刘伯那里,笑着问,“妈妈呢?”
刘伯帮他卸下书包和外套,告诉他妈妈在画室。
于是肖冰一溜烟跑到画室,总还个孩子一样向妈妈撒娇。
他记得妈妈总是笑着把画笔递给他,让他在自己的画布上画几笔,然后起身让他回房间换衣服,两人一同去楼下吃饭。
这天在一家三口一起吃饭时,肖泽清问肖冰在班里发生什么,肖冰沉思片刻,说了今天遇到的关于程望的事情。
肖泽清对于肖冰最后去车站找他搭话的行为不置可否,只是说,让他保护好自己。肖冰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便是,让他尽量少管别人的事情。
肖冰不想赞同,于是看向妈妈,妈妈却低头莞尔,没说什么,肖冰有些失落。
当晚,在睡前妈妈敲响他房间的门,同他说,“你可以做任何你认为对的事情,善良没有错。”
这句话给了肖冰莫大的动力,他想到程望绝望被孤立的眼神便一阵阵心酸,总想和他示好。
然而每次看到他时,又被那个落寞的背影劝退。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背后有纸张被撕碎的声音,接着回头便看到目光冷漠的程望被人当面撕碎了面前的作业本。
肖冰气得赶过去,第一反应挡在程望身前,正义凛然地说:“你们实在太过分了!”
那几个孩子眉头紧皱,不耐烦地说:“你少管闲事,我们又没动你。”
谁知肖冰不依不饶,没有要罢休的意思,说:“你们不准再欺负他!”
“有本事连我一起欺负!”
说完便撸了撸笨重的外套袖子,一副要跟人打架的架势。
程望在愣神之余轻轻揪了揪他毛绒绒的袖口,意思是别跟他们拉扯。谁知动作太轻没有被察觉,却还不小心拽掉了肖冰袖口的几簇绒毛。
而程望的一颗心也在当时像被绒毛划过,又酥又痒,是从没有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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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肖冰总是时不时出现在程望面前,吃饭时也坐到他旁边,即便他没有得到程望的任何回应。
十二三岁的孩子处于刚从懵懂转为成年的过程,但却是一个冗长且蜕变明显的过程。
肖冰从小到大都被保护得很好,对是非善恶有明确的标杆,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对程望的保护欲是出于同情,还是被人触碰到了心中正义。
他只是记得妈妈说的,你可以做任何你认为对的事情。
既然他想这样做,也不求什么回报,那就只当终于有人在学校陪自己吃饭,也是件挺好的事情。
更何况这个同伴沉默寡言,两人以诡异的相处方式陪伴彼此,却莫名和谐。
他们从不聊天,也不做任何交流,只是偶尔程望会在肖冰吃完饭时默默递上一块纸巾,或者下课帮他顺便接杯热水。
肖冰都会弯着眼睛说谢谢,接着就看到腼腆的程望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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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升到初二,肖冰报了绘画班,却没想到在那里遇到程望。
他走进班里,当目光落到角落时眼睛亮了一瞬,却看到角落的程望马上低下头去。
肖冰停住脚步,心想,他也许是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兴趣吧。既然这样,那自己就帮程望保密,当作从没在这看到过他。
于是,两人又坐到了班级最远的对角位置,默默陪伴彼此画了一年之久。
后来肖冰也经常为了陪程望多走一段路,让司机在巷口等他。
他总是走在前面,程望则跟在自己身后。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许久,肖冰和程望仿佛都习以为常了这种默契的陪伴。
直到那日突然从窄巷冲出的一台车打破了这种宁静。
肖冰被套上黑色的布袋,眼前即刻失去光感,跟在身后不远处的程望内心一慌,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便跑上前去,抓住车尾的货架跟着颠簸,几乎失去意识。
他只记得自己咬牙坚持,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肖冰永远闪着光芒的眼睛。
程望也不知道自己被折磨了多久,最后总算车停了,但在停下车的那一瞬间他便跌落到地上,浑身疼得动弹不得,手掌和手臂也都是血痕。
他在模糊之中听到肖冰的哭声,和两三人威胁的言语。
最后他在恍惚之间看到一把长刀就要朝肖冰挥去,于是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冲过去,挡在了肖冰身前。
后来程望意识逐渐模糊,只依稀记得,他听到肖冰的哭声心疼极了,于是一直安慰他,让他别哭、别怕。
心脏传来的酸胀比后背的疼痛还要明显,那一刻程望默默下定决心,今后他要保护肖冰,不会再让他像今天一样哭得这么难过了。
他就这样想着,在肖冰的怀抱中逐渐失去意识,在闭上眼睛之前,他想握一握肖冰的手,最后却还是没有僭越,转成紧紧握住肖冰袖口的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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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程望不会知道,那是他与肖冰的最后一次见面。
他在满是消毒水的医院醒来,看到爸妈满脸担心地坐在床头,得知了前因后果的父母难得没有苛责,却像哄小孩一样说,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他不想当什么顶天立地的人,他只想为一个人撑这一方天地。
程望醒来后想见肖冰,却先见到了他的爸爸,那个传说中的北城首富。
这就是那个别人口中很厉害的人吗?如果是的话,那他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人,这样才能保护好肖冰。
从肖冰爸爸口中,他得知肖冰将要出国修养,后来他顺着留下的地址找到肖冰家里,却又得到他近几年都不会再回北城的消息。
他和肖冰就这样被斩断了联系,虽然失落,可他却替肖冰开心。
程望想,他那么瘦弱,是需要在安静的环境好好休养,这里不适合他,这里的人太复杂,这里的冬天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