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冰离开后的第一年,程望去肖宅找过肖冰一次,他见到了肖泽清。
肖冰离开后的第二年,程望抱了微弱的希望又想去看看,而那次是刘伯接待他。
辗转两年,他都没有再见到那个令自己万分挂念的人。
肖冰离开后的第三年,程望初中毕业了,他在拍毕业合照时站在角落,然后往中间挪了一点,给肖冰留了一个位置。
这一年,他升了高中却没有继续在这个学校,他独自去了北城城郊的私立高中,开始了住宿生活。
预料之外地,程望在那年夏天开始个子蹿高,逐渐从队首站到队尾。
而他的成绩在高中之后锋芒渐露,初中在特长班学到的那点技能也在这时有了用武之地,于是,程望慢慢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
相比初中时候受到的霸凌,高中时期他成了别人口中闪光的星星。
可无论是阴暗还是光明,无论再见到多少人,程望还是没有一刻不思念肖冰。
他现在过得好吗?他的高中生活是不是也这么枯燥?
他的身体怎么样了?他那边的冬天冷不冷?
程望几乎每天睡前都会思念那张天使般的容颜,他想,都四年过去了,肖冰应该长得比小时候更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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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的稚嫩在升入高中后逐渐褪去,成熟男人的标志跟着开始显现。
高中三年里,同寝的男生开始刮起胡子,也注重起仪表,他们在夜晚熄灯前会讨论自己喜欢的女生,甚至会互相传阅一些秘密的书籍画本。
程望也曾被拉着看了一些,可他好像并提不起什么兴趣,而对大家口中讨论的女生,他也没有认真看过她们的脸。
后来高三毕业前,他开始收到情书,同寝室友开玩笑,说班花都主动跟他示好,让他高考之后就答应跟人家在一起。
可程望都摇头,说自己不想谈恋爱,于是到高中生涯结束之后,程望都没有生过要和谁在一起的心思。
程望高考发挥得很好,上了本市最好的大学,在大一开学的那天,他在寝室遇到了瞿桐。
而到如今,当他和肖冰一起窝在被子里聊天时才发觉,瞿桐原来是改变他命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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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望到了大学时已经从稚嫩校草蜕变成了翩翩公子,他的气质和外形并不是邻家男孩的阳光形象,而是一座冷峻挺立的冰山。
这注定代表他的身边不会围绕那么多人,但偏偏也有一部分人被这种神秘孤傲的气场所吸引。
谁都想成为那个可以剥开禁锢着欲望的灵魂。
可程望还是没变,他从不和人主动交流搭话,与女生单独相处的情况更是尽量避免。
虽然和寝室的人相处得都不错,但也只有瞿桐的性格能和他走得近些,可能是因为那人脸皮摆在那里,所以格外地自来熟。
于是大一刚开学没几周,瞿桐便直率地问程望,为什么不接受女孩的示好,以他的条件,想谈恋爱的话应该只是他一句话的事。
程望认真想了想,却也回答不出什么,而在当下他却在脑袋里突然蹦出肖冰的脸,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让他心慌了一瞬,可他却找不到让自己如此别扭的答案。
后来直到有一天,他在学校后门的巷子里撞到瞿桐和一个男生在接吻。
他们吻得忘情,程望当时愣在原地,接着落荒而逃。
他匆忙逃回寝室,心脏跳得厉害,他这是第一次看到两个男人接吻,却不觉得奇怪或者别扭,更多的是好奇。
他们为什么会接吻?是在谈恋爱吗?
两个男人也可以谈恋爱吗?就像男人和女人一样吗?
程望揣着无数问题辗转难眠,直到那晚深夜熄灯之后,他的床头突然响起几声叩击。
“兄弟,出来抽烟吗?”
程望下床,披了件外套跟着瞿桐走出去,两人躲到楼梯间的拐角,一齐坐到台阶上,瞿桐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接着把烟盒递到旁边。
程望接过烟盒沉思片刻,还是轻轻摇头。
“唉,好学生就是不一样,烟都不抽啊。”瞿桐叼着烟痞里痞气地说。
程望没说话,只是淡淡笑了下,不置可否。
他是真的不想抽烟,不过不是因为什么“好学生”的模板,而是他想到有个人身体底子弱,一年四季除了夏天都在咳嗽,那他也一定闻不得烟味。
和瞿桐相处的好处便是从来都不会尴尬,他总能没话找话,而沉默时也不觉别扭,这是他的气场,也是他的本事,所以程望和他相处时也自在。
一根烟过后,瞿桐侧身在地砖上灭了手里捏着的火,直入主题地问程望:“你今晚都看见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程望好似早就想到瞿桐会直截了当地问他,于是他也没藏着什么,轻轻点头,“看到了。”
“吓着你了吧?”瞿桐笑了下,还是一如既往地没心没肺,可程望却在那声笑中听到了些许无奈。
“没有。”程望说,“吓着谈不上,只是……”他想了想措辞,最后还是诚实地说,“只是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两个男人接吻。”
程望的回答让瞿桐愣了一瞬,像是根本没想到这人这么坦诚。
于是他那晚敞开心扉一般,只就着一盒烟便和程望聊了许多。
聊了他是如何发现自己只对男人感兴趣,聊了他的初恋,聊了他现在的感情。
他像好不容易找到倾诉对象一般,和程望倾诉所有。
程望默默听着,最后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爸妈知道吗?”
这个问题戳中了瞿桐的心事,他眉头蹙了蹙,轻叹一声,无奈地回答,“也许永远也不会让他们知道。”
他说,“我家也有家业,毕业之后要做什么都是身不由己,我唯一能坚持的就是跟他们说,我是不婚主义者,不会联姻和不会娶哪家的姑娘,其他的……”
瞿桐没说下去,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声,然后抽完了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
那晚,两人回寝室之后程望独自想了许久,而埋在心里七年之久的种子终于找到适合它的土壤一般,开始破土而出。
程望想,对于瞿桐的问题,他在今天终于找到了答案。
他当然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告白,因为他心里早就有人住进去六年了。
那个人是落入凡间的天使,而他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触碰到那人袖口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