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离去

祭拜结束，一行人离开，王家三口要回城里去。

屠户粗鄙，当初王屠夫的爷爷是卖了自己家的田地才在城里开起的王家肉铺，如今的王家村里，已经没有了王家的亲人，有的只是些血脉偏远的陌生人而已。

杨屠夫与杨钧父子二人还要回去自家村子祭拜, 但是还有一段不近的路程是众人同行的。

祭拜结束，一路上众人都有些沉默。

此时的刘氏与王欢也知晓了杨钧将要离开的事情。

不过却没有追问，很明显，是王屠夫有提前通过气的。

刘氏眼中有些不舍，但是终究是大人，一路上只是沉默着。

王欢则是不停的望向杨钧, 多次想要开口，却都被王屠夫用眼神制止。

路程渐行渐远，离分开的地方已经不是太远。

王屠夫沉默着, 脚步却悄悄靠近了杨钧，不一会儿就到了杨钧的身旁与他并肩。

杨钧看出他有话要说，便随着他放慢了脚步，一会儿功夫，两人便坠到了后面。

“叔。”杨钧开口招呼，他知道王屠夫有事找他。

王屠夫听到杨钧的呼喊，脸上纠结，片刻之后终于开口。

“小钧，你要是不走，过两年，把小欢取了，这铺子以后就传给你跟小欢，咱们两家成一家，传宗接代的事情多生几个孩子，咱们两家也不至于断了香火。

在这县城里，咱们过咱们的快活日子。”王屠夫话说道这里就结束，很有些言语未尽的样子, 但是却没有再继续下去。

而杨钧，他从王屠夫开口便已经沉默。

这样的日子，好吗？

太好了。

凭借他阴司客卿的身份，仙道，武道入阶的实力，在这样的小县城，堪称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莫说是王屠夫口中的小日子，就是荣华富贵，掌权一地，那也是唾手可得。

可是这样的生活，他过不安心。

王屠夫在年轻的时候，见过了那施展术法，祛除邪祟的老道士，便心心念念到了如今。

那他呢，他见识过的东西比王屠夫可多了太多。

他已经在这条路上，如果贪图一时的富贵，在将来会怎么样。

在他年老之后，他会不会后悔, 当初为什么没有走出去。

“叔，如果当初那个道长收了你做徒弟，你会怎么样？”杨钧开口问道。

“那我当然是……”

王屠夫的话戛然而止，沉默着。

他当初的遗憾，不应该成为杨钧的遗憾。

厚重的手掌拍了拍杨钧的肩膀。

王屠夫没有说话，脚步加快，走回了刘氏与王欢的身边。

岔路口很快就到了。

双方在此分别。

杨钧随着杨屠夫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小村子。

村头墓地，杨屠夫与杨钧站在一块墓碑前，取出另一份备好的香烛纸钱，还有刘氏准备的另一份糕点。

齐齐跪在了地上。

杨屠夫依旧念叨着，说道的话语和对王老屠夫说的区别不大。

“这孩子就是咱杨家的正种，咱们这支就靠他传下去了，他是个有出息的，比咱家所有人都有出息！”杨屠夫说着，口气骄傲。

祭拜之后，两人并未回城里，而是在村子中住了一晚。

老旧但是熟悉的房屋里，杨屠夫准备着饭食。

一大团面在他手中被搓扁揉圆，最后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一张。

用刀划拉几下，就变成了一根根的形状，再用手揪住两边一拉，面片就成了面条。

一旁的柴火灶台上，两个大锅，一个锅里肉香扑鼻，大块的猪肉在沸腾的汤汁里扑腾着，显得十分诱人。

另外的锅里，滚沸的开水冒着气泡，升腾起阵阵的水汽。

哗……

面条被撒了进去。

用筷子搅动了几下，让面不至于粘连。

等到水再滚上一会儿，边缘变得光滑晶亮，面条便好了。

双指宽的面条添上一勺炖的烂糊的猪肉做浇头，撒上葱花，辣椒，浇上一勺滚烫的猪油，让人食指大动。

脸大的碗，冒尖的面，堆在面周围，快要掉下来的猪肉。

这是杨屠夫做的面。

也是救了杨钧性命的面，把他从饥饿中拉出来的面。

杨屠夫很久没做面了，这是他最拿手的。

杨钧大口的吞咽着，发出呲溜呲溜的声音，面条甩动，溅起的汤汁洒满了半边门口。

另外半边是杨屠夫的地盘。

父子两人蹲在门口，是那么相像。

“迎客的饺子，送客的面，当初你刚来就让你吃面，倒不是个好兆头。今天这碗面吃完，你明天就上路去吧。”杨屠夫嘬了一口面汤，开口说道，声音洒脱。

“好！”杨钧答应的也干脆。

“我不会收义子了，小欢儿给我养老，不用你操心。”

“嗯。”

“你的杨，是咱们家的杨，你活下去，传下去，不能断了。”

“好。”

“要是，要是外面，不太好过，别逞性子，要知道回家。”

“好，知道。”

“嗯。”

吃完了面，杨钧收拾着碗筷，去了厨房，洗涮结束，掀开厨房的帘子，就听到了熟悉的如雷鼾声。

杨钧的心情在这一刻好像突然变得明媚。

回到自己的床上，脑中不由的开始浮现当初的种种，随后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杨钧就已经习惯的起了床。

杨屠夫也并未多睡，起的比他还早。

送杨屠夫回了王家肉铺，杨钧便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和王屠夫，刘氏打了招呼，笑着离开。

“大哥，小钧这，就这样走了？”刘氏间杨钧的背影走远，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问道。

杨屠夫淡然的点了点头。

王屠夫皱着眉头拍打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问。

又望向杨钧离去的背影，好像另外一个离开的自己。

杨钧离开王家铺子并未直接出城，先后去了黑虎帮与李由家两处。

在黑虎帮中，他与孙书崇告别，为他灌输了十缕气血，再次嘱咐他看护王家。

在李由家，他并未现身，只是留下了些钱财，当初那孩子本是他一时心软收下的，之后虽然被李由夫妇收养，但是他却总觉得是让他们夫妻代替他尽了一份责任。

如今留下些钱财也算是有了些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