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失去的东西

“后来呢？”

“后来我就允许他住下了，反正我住的地方很安静，没有人敢来，再后来，我们就开始说话了，我起初很担心我和他说话会吓到他，不过后来我发现他其实很喜欢和我说话，他说因为整个村子的的人都不愿意理他，无论是长辈还是同龄人，都视他若瘟疫。

不过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同情他，因为他不是我的同类，我仅仅是感觉人类比较可笑而已，所以也就允许他住在这里，反正他很安静，我也不在乎。

后来有一天他问我，那些人总是欺负他，他该怎么做？我就说，谁欺负你你就打回去。那天晚上，他又带着一身伤口回来了。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还手了。虽然被打的更惨了，但是他还是还手了。

我第一次知道他原来这么信任我，但是我不同情他，只是就是感觉到好玩，感觉他是一个听话的玩具。

我开始告诉他更多的东西，告诉他谁欺负他，他就要打回去。

告诉他一定要爱钱，世界上谁都会骗你，只有钱不会。

告诉他人间有生老病死，好人坏人都会死。

告诉他天是蓝的是因为光线波长的原因。

“你是想把他培养成一个理工生吗？”苏诺莫名无奈。

“不是……大概就是，我让一个小孩在本该接触美好谎言和童话故事，接受了大人世界所有负面的东西。”

“然后呢？”

“他全盘接受了。变成了一个小怪物。”

一个年仅六七岁的小男孩，变得不哭、不小、冷漠、狡诈，会偷，会抢，会骗人。对万事万物都充满了戒备，似乎除了敌意以外就没有任何表情了。

“他唯独在我面前，偶尔才会笑一笑，有时候我给他讲笑话，他听不懂，但是还是跟着笑，那时我这个地缚灵，成了他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朋友。”说道这里的时候，琉璃笑了笑，她说，“直到……”

说道这里，她停了停。

“直到”这两个字总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它代表着转折，从这里开始，有些东西要出现变化了。

直到那一天，他和一个小孩动手了，打的很凶。事情的起因是几个小孩向他挑衅，然后他就动手了，结果是两败俱伤吧。

村民们连夜将那个小孩送进了医院。而他呢？被那个小孩用石头在脑袋上砸了三处伤口，满脸都是血，但是没人在乎他，连他自己也不在乎。

他回来了之后还是像往常一样絮絮叨叨的和我聊天。

但是那件事情并没有结束，一个小孩晚上跟踪了他，知道他住在山洞里了，第二天一清早，他就被从山洞揪出去暴打。没有人同情他，

“没有人同情他吗？”苏诺问。

“有人会同情一个无赖吗？更糟糕的是，他很倔强，别说是认错，就连说话也不肯说一句，无论他们怎么揍他，都不开口。”

“再后来呢？”

“他们说他中邪了，然后打算炸掉那座山洞。”

“他们做了？”

“他们做了。”

他唯一的栖身之所在土制炸弹的爆炸声中轰然坍塌，对于村民来说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于琉璃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不会伤到反她分毫。

但是对于他来说，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声轰然巨响中倾塌崩溃。

琉璃之所以能够说话，能够略微施展能力，是因为她将一抹意识依附在了山洞里的一座石偶上，但是石偶崩塌了，这让琉璃短时间内不能影响到现实世界。

这个时间真的很短，只要三天，三天的时间里琉璃就能够重新凝聚出能够影响现实世界的意识，找他说话，陪他聊天。

不过这三天一切都在向最坏的情况飞速的发展，就像是坠入深渊的巨石。

琉璃看着那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用手拼命去挖那些石头，看着他像发疯一样的哭嚎，看着他崩溃，看着他坐在一片狼藉上喃喃自语，好像在和谁说话。

第二天清晨，他离开了，琉璃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下午，他回来了，带着一把刀。

他说他要去杀人了。

“从那个时候起，我终于意识到，我把他推进了深渊。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其实他对我来说，其实非常他非常重要。”

苏诺没有说话，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故事他似乎从哪里听说过，何时何地，有一个人，坐在台灯前，在昏暗的灯光下给自己讲过这个故事。

但是在他的人生中，能够在那种场景下和自己聊天，并且让自己记忆深刻的人，只有林穆和唐小雅，但是这两个人都不可能。

那么……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记忆中的人是谁呢？

苏诺自己想要深入去想，但是接下来所触及的就是自己的记忆极限了，林穆说过，他不能突破那个记忆极限。

“你在想什么？”琉璃问他。

“没有……”苏诺摇头说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虽然曾经花了很久去找他的，但是也没有找到过，我想他要么就是疯了，要么就是死了。”琉璃说。

“如果能够重新来一次的话，我一定会好好教他一些东西，教他怎么做一个善良温柔的人，怎么获得别人的喜欢，怎么去原谅别人。等我破除封印之后，就带着他离开，带他去所有他想去的地方，看所有想看的东西。”

“但是呢，最后我什么都没做到，其实我知道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我自己，但是我就是……没办法解开这个心结，他死了的话，人类的生死存亡对我来说真的无足轻重。”

苏诺抬头望着天空，呆了很久之后问道：“你对他到底抱有着怎样的情感？”

“怎样的情感……”琉璃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的迷离起来，“大概就是，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珍惜的东西吧。”

“唯一？”

“是。”

“那光厌呢？”

“那是责任。”

“那我呢？”

“也是责任吧，你救过我的性命，我偿还给你，不过怎么说呢？我不讨厌你。”琉璃对着苏诺笑了笑。

苏诺恍然间看透了一点，琉璃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她表面上很温顺，也可以说是温柔，友善，许多特质她都可以随意的显现出来，就像是舞台之上的戏子一样。

但是骨子里，她其实是一个很冷漠而偏执的人，心脏很小，已经被填满了，就再也放不进其他东西了。苏诺甚至相信，这个女孩要杀自己的时候，绝对不会有丝毫的手软。

她之所以让自己现在还活着，也是和她的冷漠有关系，她想要将两个人的关系彻底撇清，不想亏欠苏诺什么。

琉璃站起来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说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谢谢你这么有耐心听我废话。”

“其实你能告诉我这些事情我还是很开心的。”

“无所谓啦。”琉璃说，“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能活着离开这里吧？”

苏诺默不作声，就刚刚的战斗来讲，他和琉璃的实力如何天壤，就算是十次一百次也没办法，更别说五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