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这叫超度

谁来救救我？

顾储之绝望地看向被关着的落地窗，他现在正站在阳台上，前面是他死去的奶奶。

他想，他大概活不了了。

以前他也曾幻想过死亡，可死亡真正来临的那一刻，他害怕了。

他想活着。

脑子里的想法很清晰，他不想死，他想活着。

老师说过，一旦遇到了他处理不了的问题，可以向外进行呼救。

他不确定会不会有人来救他，但他并不想坐以待毙。

顾储之很谨慎，在奶奶没有动作之前，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滞了，顾储之轻轻地呼吸着，除了风吹过树叶而产生细微的摩擦声，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隔壁邻居好像在睡觉，他在思考，要是他尖叫一声，是否能把对方叫醒，叫醒对方的同时，奶奶会不会对他下手。

她动了，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了黄色和红色的汁水，腐烂味更加可怕。

顾储之向后退一步，脚后跟紧贴着阳台壁，他退不了了。

紧张的情绪在他心里高涨，心脏狂跳得他都能听见，他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只要有风吹过，他后背冰凉一片，连带着他的心脏都是冰的。

奶奶还在靠近，身体上的腐肉随着她的走动一片一片地掉下来，等停留在顾储之身前时，奶奶脸上已经没有完好的皮肤。

她的手慢慢抬起来，那双经常为他做饭洗衣的手也腐烂了。

顾储之心中没有害怕的情绪，他看见那双手，心里充满了悲伤，他唯一的亲人也去世了，就在那一刻，他突然想放弃了，活下来好像并没有什么意思，反正家人都死亡了，要不他也一起吧！

他颤抖着双腿，努力不让自己喊出声，等那只手真正地触碰到他的那一刻，他脸往旁边一移，好可怕的冰凉感。

只要一碰到那只手指，他的身体都忍不住在颤抖。

突然，门外出现了响声。

奶奶的手收了回去，她没有朝顾储之袭来，而是以很快的速度打开了阳台的落地窗，然后往敲门声走了过去。

顾储之忍不住了，他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他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一定要冷静，不要紧张。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大，奶奶并没有选择开门，而是在门口停留着，她仿佛在观察着什么。

他跟着奶奶的脚步来到了客厅，鞋子上也踩到了不少奶奶身上留下来的汁水，很黏，鞋子触碰到地板还会被粘住，他走得很吃力。

奶奶没有杀他的意思，这一结果让顾储之心中有点开心。

“储之，妈妈回来了，你怎么不开门？”

门外响起了顾储之最熟悉的声音，顾储之听着她的声音，心里升起了一股想打开门的冲动。可是奶奶像个人形立牌一样地站在门边，他有点不敢。

“储之，爸爸也回来了，快打开门，我们是来接奶奶的。好不容易才一家团圆一次，你不想见见爸爸妈妈吗？”

门外的两人说的都是顾储之曾经日思夜想的事，顾储之下意识地看向奶奶，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奶奶会打开门吗？

在他满怀期待的眼神中，奶奶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把锁，将里面的门又锁了一层。

她回过头，眼睛木然地放在地上，她似乎根本没有把顾储之放在眼里，而是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的房间里，在那张小小的床上又睡下了。

顾储之在她走后，悄悄地来到门边，门外的人进不来，他们继续劝着顾储之。

“储之，我们已经有一年没见了，妈妈好想你啊！你可不可以打开门让妈妈见见你，就见你一眼，妈妈马上离开。”

“是啊！储之，爸爸也好想你，在看不见你的日子里，爸爸觉得很难过，以前一直忙于生活，爸爸都没有好好陪你，爸爸后悔了。”

“你给爸爸妈妈开门好不好？爸爸妈妈真的好想你，我们难得回来一次，你难道不想在家里妈妈最后一次吗？以后你可能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外面的声音在不停地蛊惑他，顾储之承认自己被蛊惑住了。

他在心里想，你看，奶奶不也没伤害他吗？爸爸妈妈不一定就是坏鬼，他们应该是太想念他了。

打开吧！打开这道门，他就可以见到日思夜想的爸爸妈妈了。

手向锁上摸过去，这把锁的钥匙在他的身上，他掏出的钥匙在他手中发出碰撞的叮当声。

咔嚓。

门开了。

门外的恶鬼进来了，他们对顾储之露出了凶恶的嘴脸。

他们确实是顾储之的父母，可恶他们已经变成了恶鬼，只想让自己的儿子下地狱，怎么可能会有父子情深呢。

就在顾储之以为自己要死定的那一刻，许清来了。

一个闪光，他们来到了公交车上。

这是一辆神奇的公交车，顾储之一进去就被强烈的白炽灯刺得睁不开眼睛，他身后的恶鬼也和他做出了同样的运动。

他们不由自主地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公交车上会安装这么强烈的白炽灯。

许清手中拿着麦，对着车上的三名恶鬼大声地说：“现在请各位坐好，通向幼儿园的校车已经开始发车了，记得绑好安全带。”

顾储之不由自主地问：“我们为什么要去幼儿园。”

“这个问题问得好。”许清今天晚上化了个妆，在强烈的白炽灯下，她白皙的皮肤和她艳丽的红唇产生了强烈的冲击感。

“因为我的公交车不一样，它会带着你们通向新生的道路，而你并不包括在内，你已经是人了。”

“开什么玩笑？”顾储之的母亲对她怒目而视，两只手的手指甲变得又黑又长。车祸的时候，碎玻璃划破了她的脸，她死得面目全非，哪怕变成了鬼，她的脸也还是四分五裂的状态。

面对许清白皙又俏丽的脸蛋，她心里涌起了无限的嫉妒。

凭什么她要忍受毁容的模样，为什么不是别人，她越想，心里的怒火就越旺盛，她恨不得在许清脸上留下几个大洞。

头发变长裹住了许清的头，她想把许清活活憋死。

许清掏出了口袋里面的打火机，呲溜一下，火光顺着头发燃烧得很快，在火球中心的人没有收到任何伤害，仍然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女人碎裂的脸上满是惊愕，男人站在她的身边，和她靠得很近，而那个老奶奶很平静地坐在凳子上，对周围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

许清将傻傻地站在一边的顾储之推开，“你去坐驾驶员的位置，我来对付他们。”

顾储之急忙说：“他们是我的父母，求您留他们一条命。”

许清对他笑笑：“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们的，我只会送他们去投胎。”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手中出现一个木鱼，她一字一句地道：“小朋友，你看好了，这叫超度。”

女鬼冷哼一声，男鬼和女鬼一起扑了上来。

许清将手中的木鱼对准他们，然后嘴里说了一句：“发射。”

原来表面是木鱼的物品竟是一个瓶子，里面有一股强烈的酒精味，所有的烈酒都喷在了两鬼的身上。

许清又从身上掏出了刚才拿出来的打火机，点燃了火焰，然后朝着两鬼扔了过去。

两只鬼停滞在空中，熊熊烈火在车里疯狂地燃烧，他们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顾储之呆了，他从驾驶位置上冲了下来，大声地质问许清：“你不是答应我不伤害他们吗？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许清朝他嘘了一声，“能让他们安静下来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们元气大伤，你让我留他们一命，我也没杀他们。”

“可是他们快死了，你骗我。”顾储之过于悲痛，他的身体甚至在轻微颤抖，他气得拳头都捏紧了。

“小朋友，你得清醒点，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们两个人都会死，对于我来说，人命更加重要。”

就在许清说完这句话以后，公交车开始自动降水，这水很奇怪，轻飘飘地盖在两鬼的身上，火就熄灭了。

自始至终，老奶奶的眼睛就没动过，她很安静地坐在凳子上，眼神留恋地看着窗外。

“你看，这叫物理捉鬼，我只是让他们受伤，并没有让他们死，我已经满足了你的要求。还有，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想我会和奶奶告别，她一直在等你。”

许清的手指指到了静静地坐在公交车的奶奶，顾储之来不及指责许清，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走到两只受伤的鬼身边时，他很认真地看了两只鬼一眼。

最后走到奶奶的位置上，他坐了下来，他静静地陪着奶奶走完最后一程。

下车的提醒响起，许清在驾驶位上将门打开，她提醒着坐在后面的几位。

“可以下车了，欢迎下次乘坐。”

许清从驾驶位置上走下来，她提着两只烧焦的鬼，问顾储之，“你还有话和他们说吗？”

顾储之摇头，他想说的话早就在一年前说完了。

奶奶也要下车了，她下车的时候摸了摸顾储之的头，她说：“你要好好长大，我就不陪你了。”

顾储之点头，“奶奶，你放心，我会考上大学的，我以后会多来看你的。”

奶奶摇头，“不用来看我，我走了，你要乖乖的。”

她说完，从顾储之的身边走了过去，她下车了，从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变成一个妙龄十八的姑娘，最后变成一个娃娃。

她没有回头，走得很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