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消失了。
许清摸着自己破损的手,它在不断地愈合又破裂。身体内仿佛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导致她连公交车都变不出来了。
敲门鬼被遗失在公交车里,假如没有许清将公交车叫出来,他会永远消失在现实世界中。
他有点急了,在公交车内不停地走动,连头上的绅士帽歪了都不在意。
许清身受重伤昏迷在路边,直到第二天的晚上,她才重新醒过来。
麻烦了,天又黑了,而她还没有回到安城,而是到了一个不知名的野外。
她迷路了。
远方隐约有亮光闪起,一个又一个高耸的小别墅挂着两个红色灯笼,随着天色越来越黑,村落里面越来越亮。
她好像误入了一个不知名的村庄。
许清抿了抿嘴,观察了半个小时,确定里面没有危险,然后走了进去。她被铃铛伤得很重,没有了公交车,她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这个村庄和许家村没什么区别,分布得比较分散,许清找了一家离她比较近的,她敲了敲门。
她虚弱地问:“有人在吗?”
屋内传来一位女孩的声音,还带着颤音,“谁?”
“我不小心走到你们村庄了,天快黑了,我可以借住一晚吗?外面看上去很危险。”
“当然可以。”
小女孩将门打开,她的身高刚到许清的腰间,穿着黑色的裙子,“这么晚的天,你怎么还在外面?”
两只黑色的眼睛盯着许清,厚重的平刘海将女孩的额头压着,她看上去很阴郁,表情也是阴森森的。
许清准备开口说话,手就开始疼了,差点儿让她疼得窒息了,她直接跪在地上,手开始冒黑烟,甚至发出一股恶臭味。
女孩歪了歪头,她说:“你好奇怪啊!被那玩意伤了,你居然还没魂飞魄散,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人不人鬼不鬼的。”
许清摇头,她面露痛苦,企图从女孩的口中得到答案,“我也不知道,你知道伤到我的是什么东西吗?”
“当然知道。”女孩舔舔嘴唇,情绪有点激动,甚至吐出一口鲜血来,“那是用我的骨灰烧制成的铃铛,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
许清捂着手坐在地上,她疼得背部全部都是冷汗,“确实很难受,你的骨灰很厉害。”
被许清夸赞以后,女孩心情很好,她的嘴角挂着笑,她特意把门打开了一点儿,“你快进来,我奶奶快回来了,不能让她发现,不然她会把你赶出去的。”
女孩领着她走进了一个小房间,房间里面的床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陶瓷罐,上面的被子是铺好的,粉粉的床单和蓝色的窗帘。
“这是我的房间,上面的罐子是我的骨灰坛,等会儿要是想睡觉,你把它移到地上就好了。”
许清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手还在抽搐,进入到女孩的房间以后,阴气滋养着她的手,直到手也没那么疼了,她问:“你的骨灰怎么这么厉害?”
女孩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两只手撑着下巴,“唔,他们说我是三世善人,对鬼魂有克制作用,可能是这个原因。”
“你的骨灰是怎么做成铃铛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们在我死后偷的吧!”
女孩对许清嘘了一声:“别说话,你快把自己变没,奶奶要进来了。”
许清此时也是有心无力,身体内的阴气全都往她的手里钻,她说:“抱歉,我做不到。”
女孩的嘴巴鼓了起来,她坐在自己的床上,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外面确实有脚步声传来,脚步声很沉重,脚步声停留在门口,一会儿,它又下去了,她没有进来。
许清和女孩都松了一口气。
“你叫什么?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你也是张家人吧!”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肯定,女孩笑了,“好巧,你肯定是我姐姐,我叫张禾,我父亲是张敬班。”
这话一出,许清忍不住对她那位名义上的父亲恶心得很,甚至忍不住想吐,本来对女孩的好印象瞬间消失,她语气冷淡:“你也是江语燕的女儿?”
张禾说:“不是,我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她出去打工的时候认识了我们的父亲,然后就有了我。”
张禾悲哀地说:“很可惜,父亲并不爱母亲,母亲可能只是他生命中一个若有若无的女人,在他攀附上江家人时,他就抛弃了还在坐月子的母亲。”
“真是一个无耻的男人。”许清忍不住唾弃道。
“姐姐的母亲也被抛弃了吗?”张禾睁大眼睛问。
许清点头,她想起小时候听过的流言蜚语,和张禾的遭遇有点共情。
“我的母亲也很可怜,母亲怀孕了,生下我以后,张敬班说是要到城市里工作挣钱娶我妈,实际上是不想对我妈负责。她生下我,又遭受了一些流言蜚语,跳河自杀了。”
“所以……”许清的手探向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抓住女孩的手,“你死的时候,心脏还在吗?”
“心脏…”张禾回想了自己死前的情形,她说:“我是因为心脏病死的,医生说要换心脏,可是我等了好久,一直都没有过来,我飘出身体才发现,我的心脏按在了父亲另外一个女儿的身上,她的名字叫江梦媛。”
浓重的黑气在张禾身上喷涌而出,她是一只怨气极为浓重的怨鬼,藏在小小的庭院里,就是许清的这句话,将她心中的怨气彻彻底底的解放出来。
“那你奶奶在你死后一直在陪着你吗?”许清直接将话题转向了张禾的奶奶。
直到张禾也是张敬班的女儿,她心里已经有大概推测了,江语燕和张敬班造了不少孽。
张禾身上的黑气一收,她笑容甜美,“是的,在我死了以后,奶奶一直在陪我。”
她飘到许清的身边,“姐姐,你是想杀江梦媛吗?”
许清点头。
她说:“好巧,姐姐,我也想杀她,不如我们一起联手?可惜江语燕死得太早了,不然我还真想看看她在姐姐手上备受折磨的模样。”
许清问:“你想和我联手,可以,她身体里面的铃铛怎么办?她拿了我的心脏,我也想把我的心脏物归原主。”
一谈论到铃铛,张禾也陷入了沉思,她很实诚地告诉许清:“我不知道,我甚至没有办法靠近它。”
两人齐齐陷入了沉思,许清也觉得棘手,按照今天这种情况,她和江梦媛对上也是两败俱伤,去除冲动以后,她觉得不值得。
她将自己对江梦媛下手的事告诉张禾后,最后还加了一句:“我虽然被铃铛伤得很重,但是江梦媛也疼得不轻。”
张禾眼睛一亮,她笑:“你说得是真的?”
许清:“千真万确。”
“那我每天都骚扰她一遍,反正我不怕疼。”张禾说干就干,走之前还让许清在这里等她,她去去就回。
麻木了,许清已经麻木了。
张禾一个晚上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两个小时回来一次,前几次都是手被烫黑了,后面连头发都被烫没了,最后一次回来,她已经变成焦黑的了。
不停地受伤又养伤,她已经有疲惫了。
张禾打了个哈欠,“一个晚上,我拨动了她心脏六次,今天算便宜她了,我有点累了,姐姐,我们一起睡觉好不好?”
“我该回去了。”
张禾摇头,“天亮了,你没办法离开,等晚上吧!”
许清将蓝色的窗帘拉开,村庄已经淡去,化成一个又一个的白色小丘。
这栋屋子也变成坟墓,许清麻木地想,果然不能随意在外面过夜,世界变得越来越危险了。
如果她是一个正常人,现在恐怕早就死了。
“白天已经来了,只有到晚上,门会打开,我们才能出去,被阳光直接照射,我们会魂飞魄散的。”
许清伸出手去触摸阳光,阳光跳进她黑漆漆的手里,她没有受伤。
“那是你,我不一样。”许清从窗户上跳下去,对张禾喊了一声:“妹妹,有缘再见。”
张禾站在窗台边上,化成了一个小小的骷髅,骷髅的嘴巴一张一合,“我等你回来。”
许清离去以后,张禾眺望远方,为了让自己的心情能够好点,她决定天天去骚扰江梦媛。
她在痛苦里守护着奶奶,江梦媛凭什么用着她和许清的心脏在人间逍遥快活。
父亲,您真是不公平啊!
离开村落数百米,许清望着大大小小的坟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世界越来越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