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看着紧闭双眼的老人,齐齐跪倒在地上,压抑许久的哭泣声,布满了整个院子。
“太爷爷太奶奶,外面的桃花开的很旺”
“对对,开的老好看了!”
刚被叫出去的孩子们,兴高采烈的回来告诉两位老人。
“好好好,我们知道了,”老妇人看着老伴的脸,轻声说道。
“妈妈,太爷爷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呀?”一个小男孩拉了拉自己母亲问道。
“太爷爷困了,睡着了,我们出去吧,别打扰太爷爷睡觉好不好?”母亲揉了揉孩子的头发。
“好,我们出去,不可以打扰太爷爷睡觉觉,”小男孩刻意把自己的声音压小了,生怕会打扰到床上的老人,见过太爷爷对自己爷爷的样子,老吓人了。
房间内的小孩子都懂事的跟着自己母亲被带出了房间。
大伯站起身,让自己儿子去外面把在外面等了许久的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喊进来。
殡仪馆的人很快抬着担架走进房间,说了声“节哀顺变”,让大家再看看老人一眼。
房间内的人齐齐看着床上的老人,直到大伯朝殡仪馆的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打算把老人抬到担架上,刚抬起发现老太太的手还紧紧的抓住老人的手不放。
工作人员难为情的看着大伯。
“妈……”
大伯给自己妻子打了一个眼神,妇人得到丈夫的示意,上前抱住老太太,手搭在老太太的手上。
“妈……”
老太太紧咬着下唇,抓住老人的手,被一点一点的拉扯下来,最终和那双陪伴自己一生的手分开。
在分开那一刻,老太太的手变的无力,落在雪白的床单上,眼神呆滞的看着工作人员抬起老人。
“节哀……”
工作人员说完,把老人遗体抬到担架上,走出房间。
跪在地上的一群人,纷纷站起身,跟着往外走,房间外的人低着头,送老人最后一程。
李锦鲤跟在人群后,手里紧握着老人刚刚交给他的卡片。
殡仪馆的车在前方开车,后面一众车紧随其后,开着双闪。
远处的寺庙响起一声声的敲钟声,也在为老人送行。
等到殡仪馆,工作人员询问大伯要不要给老人化妆。
大伯看向自己的弟弟们,见他们都让自己拿主意。
“不用了,我爸生前就不喜欢这些东西。”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让一群人在这里等一会,他们先去给老人换一身衣服,再安排火化,说完转身离开了。
一行人站在原地沉默着,有些人掏出烟盒点上一根,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内心复杂的李锦鲤走到自己堂哥面前,让他给自己来根,熟练的点了一根烟,吸进去的那一口,猛烈的咳嗽起来。
吸引了不远处的李延年,看到这一幕,没有说什么,拒绝自己哥哥递过来的烟。
堂哥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李锦鲤摇了摇头,深吸了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缭绕着。
堂哥跟着吸了一口,才缓缓说道。
“爷爷最担心就是你和锦淮了,想让自己再多挺两年,可以看到你们金榜题名时。”
“同样也怕自己的离开,对你们造什么影响”
堂哥见李锦鲤看了自己一眼,笑着拍了他一下。
“想啥呢?你哥我都快结婚的人了,还会吃这醋?也就你们两个最小的还没读出来。”
“嗯”
堂哥说完又拍了拍他,把手里到底的烟头扔脚下踩灭,从兜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根叼着,又递给李锦鲤一根,见他摇了摇头,把烟放回去。
点起烟,深吸了一口吐出。
“已经走了的人,就让他过去吧,我们要好好记得他,我们这些还在的人,要开开心心的活着,知道不?”
“知道了!”
堂哥揉着李锦鲤的头,笑骂着。
“我还不知道你,嘴上说着知道了,内心还是记着的,跟小叔一样,别藏太多心事,这样活着太累了,知道了没有?”
“嗯”李锦鲤沉默着。
“辛苦了”
“嗯?”
李锦鲤疑惑的看着被烟雾缭绕看不清脸的堂哥。
堂哥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卡,吸了一口烟。
“爷爷把这重担交给你了,我们兄弟几个是没什么意见的,我爸他们也没有,因为知道我们能力不够,应该说是没有爷爷那份坚持。”
“辛苦你了,原本是我们一家子需要承担下来的东西,被你承担了”
李锦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堂哥打断了。
堂哥拍了拍他肩膀。
“以后有什么地方用的到我们的,尽管开口,不说有多大的帮助,但这也是我们的心意。”
“不要忘了你身后也有一个大家庭,别学小叔的喜欢自己一个人扛着所有!”
“晓得不?”
“晓得了”李锦鲤笑着点了点头。
“明年就高考了吧”
“嗯”
“那距离不远了”
“什么不远了?”
堂哥笑嘻嘻的勾着李锦鲤的脖子,把手里的烟头扔地上。
“大哥儿子现在把你当榜样呢,每次过年经常会问,什么时候可以收你这位状元小叔叔的红包,他要收藏起来”
“你算算,明年毕业,大学四年对吧,这四五年不是一下就过去了嘛,不就不远了嘛”
堂哥见李锦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勾着他脖子的手,加了些力道,让他赶紧说。
李锦鲤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松手,喘不过气了都。
“哥,你忘算了一个事,大学四年是四年,研究生呢?还不说后面博士,再我可能出国深造呢?”
“我这脑子!”
堂哥拍了拍自己的头,转身就要往外走,李锦鲤连忙拉住他,这干啥去?
“我这不得回去跟我们小侄子说还等啥,别等了,等个屁啊,可能他都出来赚钱了,你还在读书!”
“不至于不至于,还是等得到我的红包的。”
一番玩笑后,李锦鲤心情也好上不少。
一群人在外面等了许久,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在远处朝大家挥手,让大家过去。
一群人跟着走过去,工作人员让他们在这里等下。
很快有另一个工作人员,推着一张床走出来,推到大家面前,让大家最后再看看老人一面。
大伯上前,两只手轻轻抓住白布两侧,常年干农活的汉子,两只手轻轻颤抖着,把白布缓缓拉下。
露出老人安详的脸,嘴角还挂着睡之前的微笑。
刚有所缓解的气氛,一下又变得悲伤起来,大伯看了一眼其他人,又轻轻的把白布盖回去,老人的脸慢慢被白布遮掩。
大伯朝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工作人员推着床回去了。
大家跟着工作人员换到了另一个大厅,静静地等待着。
一个小时过后……
在旁等待许久的工作人员,拉出焚烧盒,拿出刷子和斗子。
见到这一幕的几个年长的几兄弟纷纷跪倒在地,头紧贴着地面,其余的小一辈年轻人有样学样跟着跪倒。
直到工作人员说好了,双手捧着骨灰盒,大伯连忙站起身,从怀拿出一块叠放整齐金黄色的布上前,小心翼翼的把骨灰盒包起来。
双手捧着,声音有些哽咽的说了一声。
“爸,咱们回家”
说完带头走出大厅。
回去的车队,李锦鲤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发呆,直到一滴一滴的雨水落下,才被惊醒。
车队在老家缓缓停下来,留在老家的人搭起了一个黑色的大棚子,天色也暗了下来。
一家人简单的吃了个晚餐,除了需要留下来守夜的人,其他人被长辈叫着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一群人纷纷穿上了黑色的衣服裤子鞋子,胸前带着用纸做的白花。
按照村里一些老人的指示,守在灵堂的是年长一辈,灵堂门口守着妇女,院子门口就是李锦鲤一辈了。
李锦鲤一群人坐在院子门口搭的棚子里的一张长板凳上,望着棚子外飘着的细雨绵绵,等待着前来悼念的人。
不远处一辆摩托车缓缓驶来,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纷纷猜测是谁的亲戚或者是爷爷之前教过的学生。
直到摩托车在院子外的坪上停下,下来一名精瘦的汉子和一位老人,李锦鲤认出是外公和小舅。
两人走到院子门口,在门口守着的一群人纷纷跪下,老人脸带悲伤的扶起带头的大哥,说了句节哀,带着汉子走进院子。
在灵堂门口的女人们见到来人,也纷纷跪下,老人扶起带头的大婶婶,说了声节哀。
走向灵堂,李延年几兄弟穿着孝服跪成一排,在灵位前守着,老人带着汉子敬过香,谢绝了留下喝茶,转身离开了。
随着时间过去,前来悼念的人越来越多,有些爷爷的朋友,有些家里人的亲戚,还有一些年轻的面孔是爷爷资助过的学生……
接连几天,每个人膝盖处都鼓鼓的,在最后的下葬队伍,经过了一系列繁琐的仪式后,在一声“填土”后。
黄土慢慢把那个盒子掩盖住。
老人墓选在了老家的后山腰中,是老人老早就叫风水先生选的,先生说不算很好,最后在老人固执的要求下同意了。
或许是老人觉得离家近,这里还能看着老家院子的人吧。
李锦鲤一家谢绝了中午留下来吃饭的邀请,说家里那么久没回去了,要先回去看看。
一群人在小路走着,快到车前的时候,李延年转过身回首望了老家一眼,颤颤巍巍的指着老家方向。
“看,那颗树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