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中灯火通明,好不容易等到杨姮安全回来,半夏和温冬两人惨白的脸色终于有了血色。
杨姮问了司徒风在哪里,立刻就寻了过去,司徒风就站在魏曜的房间里,清河这会儿已经包扎好了伤口,也不顾着自己的身体,就坐在魏曜的房间里看着大夫救治。
杨姮推开门,便看到大夫在给魏曜刮血肉,几个大夫围在一起,屋子里已经没有落脚之地了。
司徒风回头见到杨姮,立刻拉着杨姮从屋里走了出来,绷着脸拧眉将杨姮从头到尾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杨姮除了脖子其他地方没有受很严重的伤,他拧紧的眉头这才舒展开。
“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谁伤的你?”
杨姮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简单处理了。
“事情有点复杂,我去给魏曜找草药碰到了魏明他们,带着魏曜下山的时候有人偷袭,于是分散了,我只能将魏曜暂时藏在草丛里,那个穿着魏曜衣服的尸体是你放的吗?”
司徒风点头。
“我带着几个人上山去山洞没找到你们,我发现那附近有许多人的脚印,怀疑你们被找到了于是下山,结果发现了打斗的痕迹,然后找到了魏曜……我便将附近一具黑衣人伪装成了魏曜,让他们带着魏曜先下山了。”
“你如果和魏明还有荀恪在一起,应该会没事。”
杨姮轻笑:“你怎么就笃定我与魏明他们在一起会没事?你不担心我也被人偷袭了吗?”
司徒风不语,看向院子的另外一侧,魏明在那里接受治疗。
“我听闻清平君与公主,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他为何受伤了?”
杨姮垂眸,面露愧疚。
“是为了救我。”
司徒风带着魏曜赶回来,原本是想回山上找杨姮的,可是中途他们碰到了城中巡逻的西营士兵发生了冲突,司徒风干脆领着身后的东营兵马一路打进了太守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整个太守府,然后用东营的兵替换西营兵拿下了城门,至今外面驻扎的西营兵马还不知道城内变了天。
司徒风决策做的很果决,杨姮也赞同这样做,东营兵守住城内,她们才能暂时安全。
整个平州城的大夫都在太守府,从魏曜这边走到魏明那边,两个兄弟从伤势的危重程度来看,实际上魏明会更严重一些。
因为他那一箭离心脏太近了,大夫们觉得取箭头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可能会引发大出血。
至于魏曜,虽然看上去要比魏明严重,因为他的一双腿被石头压的血肉模糊,但实际上在大夫用银针和上好的药材止血补气之后,只要接下来几日能控制好双腿伤处不发炎恶化,是能活下来的。
只是,魏曜的腿,大夫们看过之后都说,他们没办法救治了,知晓魏曜是世子,大夫建议杨姮他们最好请宫中的太医尽快为魏曜诊治,兴许太医医术高超,能够救回魏曜的腿。
杨姮听到这话,心里就凉了半截。
全程的大夫无一例外这么说,那多半是魏曜这双腿回天乏术了。
可是杨姮没有时间去思考,等魏曜醒来后要怎么告诉他这个噩耗,也没时间思考要如何将这个噩耗传递给温国公府和皇后他们。
魏明的身边的是从洗棋不顾半夏和温冬的阻拦,冲进了门来,司徒风不认识洗棋,差一点一剑结果了这个侍从。
幸亏温冬拦了一下。
杨姮刚刚换了干净的衣服,连厨房送来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便听到洗棋哭着喊道,魏明要死了,求她去救救魏明。
杨姮直接丢下碗筷跑去了魏明的房间,到门口便听到里面的大夫们吵成了一团,荀恪暴怒在里面骂人。
杨姮皱了皱眉,拉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大夫走了进去,直奔床上的魏明。
魏明脸色苍白,唇无血色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剪开了,露出了胸膛上那一支被杨姮斩断了一半的箭矢。
杨姮瞪向众人,“为何还没有取下箭头?他脉息已经这么薄弱了!”
荀恪脸色铁青,说道:“他们说这箭的位置太凶险,他们未曾从离心脏这么近的地方取过箭头,都担心取箭头会伤到心脉,血止不住……”
有人小声说道:“而且这个位置,就算箭矢侥幸取出来了,伤口恶化的话……”
在杨姮的目光下,渐渐无人敢说话了。
杨姮随手指了一个看上去年纪稍长的大夫,让她立刻来给魏明取箭头,那大夫颤颤巍巍走了出来,却普通一声跪了下去,求杨姮饶命。
其余的大夫也都是如此,荀恪大骂:“你们这些贪生怕死之人如何能做大夫?是不是觉得不救特使,特使死了与你也无碍。若是你们动手救人引发出血害死了特使,朝廷会怪罪?”
杨姮从这些大夫脸上犹豫的神情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无非是谁都不想担责。
少做不做就不会犯错。
杨姮起身,说道:“我以敬淳公主的身份向你们许诺,你们取出特使胸口的箭头,无论能否救活特使,我都让你们活着走出这里。”
杨姮说完,那些大夫终于有些动摇了,可是仍然犹豫着没有人敢出头。
杨姮也有些恼了,但是如果因为这些人不救魏明便杀了他们,杨姮也做不到。
正在杨姮犯愁之际,跟随而来的司徒风从屋外走了进来,看着杨姮说道:“我来取箭头吧,这个位置的箭,我取下过不下于三十次。”
那些大夫人面露震惊,看到司徒风的样貌后便呵斥道:“你是哪里大夫,小小年纪口出狂言,平州城中我心仪几十年,也未曾接触到几个箭伤如此之重的人!”
杨姮皱眉看了一眼魏明,问向司徒风:“你有几成把握?”
司徒风取过大夫们准备好的纱布,刀片,酒精和火烛信步走到了床边,淡淡道:“五成,不过有这些大夫在的话,应该能有七成把握。”
杨姮沉默了一瞬,问道:“你取下的箭头,是在你同袍的胸膛上吗?”
除了生死难料的战场,司徒风不会遇到那么多身受重伤的人。
司徒风浅浅一笑,说道:“是啊,一开始手抖,后来就麻木了。战场上取下了箭矢,可没有后续的治疗条件,兵士们只能咬牙扛,所以只能活下一半人,如今这里有这么多大夫,最好的药材,用人参吊命也能吊住了。”
杨姮抓住了司徒风的手腕,抬眸深深看向他,目光带着一丝恳求。
“帮我救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