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聆在第二日便离开了,杨姮的请求他犹豫了片刻之后便答应了,不过为魏曜算卦的时候,在场的只有魏曜一个人。
杨姮和清河都不知道闻人聆与魏曜说了些什么,她原本还担心闻人聆算出来的卦象并不好,所以有拜托闻人聆在给魏曜算卦的时候,不用那么诚实的说出卦象。
“我希望你能给他一个好好活下去,好好医治双腿的理由。他是真正的君子,也是一个好人。”
闻人聆当时听完了杨姮的请求,没有言语,但离开时,对杨姮说:“我们算命的,从来不说谎。这是我入门的时候,师父教我的。”
“不过,公主你可以相信,善恶自有天在看,好人会有好报。”
杨姮找了六个侍卫给闻人聆,还为他买了一个小厮随行。
杨姮在闻人聆离开后再去看望魏曜,发现魏曜虽然依旧是淡淡的神情,但肉眼可见气色比先前要好上了许多,精神也好了。
再结合闻人聆离开那天说的话,看来魏曜未来会有福报。
魏曜让清河守在了门外,见到杨姮又拿出了那枚代表了温国公世子身份的玉佩,却依然没有要收回玉佩的意思。
“这玉佩,我既然已经交出了,便不会再收回来。既然四弟没有收,那就先劳烦公主保管,等回到应安,将此玉佩交给我的父亲吧。”
杨姮不解,便问道:“我瞧你这几日心情和气色都好了,闻人聆离开前替你算卦,难道不是说你的双腿还能治好吗?”
魏曜双眸出神片刻,摇头微笑。
“我没有然后他帮我算我的腿能不能治好,而是让他帮我算了另一件事,他告诉我,福祸相依,我这次遭遇的劫难,也许能让我的另外一个夙愿得偿。”
杨姮低头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玉佩,笑道:“看来,这个夙愿比世子之位更重要。”
魏曜不说什么,但眉眼没有一丝阴翳。
“我当初之所以和公主结盟,是因为我心有所属。但我困于世子之位,离不开应安。如今,倒是解脱了。”
杨姮微微惊讶,原来是如此。
“公主,我们之前是盟友不假,但我的腿就算能治好,也许数年之久,希望渺茫,可能会一直坐在轮椅上成为一个废人。但是陛下是会让公主嫁给一个废人的,就算我的皇后姑姑坚持,我们的婚事也会作罢。”
“你需得换一个盟友了。不过,我想公主应当再找不到比我更加合适的盟友,所以,让四弟做世子,对公主是最好的选择。”
“他永远不会背叛公主。”
杨姮眸色一怔,许久,她起身告别了魏曜,转身便去寻找魏明,可是扑了个空,魏明去城中了,不在太守府里。
杨姮心乱如麻,一直等到了深夜,才等到魏明回来。
和魏明一起回来的,还有荀恪,西营的那两个领兵头领,魏明似乎还沾了酒,脸上泛着红晕,被洗棋和柏琴两个人扶着,根本站不住。
杨姮冷着脸堵在了路上,荀恪见状,便上来告罪,却被醉意浓浓地魏明拦住了。
“你们下去吧。”
荀恪望了杨姮两眼,便招呼着其他人离开了,而魏明的两个侍从也不敢久留,扶着魏明在院内的石椅上坐下,便立刻出了院子。
杨姮走到魏明身前,冷着脸问道:“太医说了伤没有好,不要饮酒。”
魏明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杨姮,目光朦胧地笑了笑,说道:“没事,荀恪帮我挡了不少酒。西营那些人虽然暂时归我调遣,但并不服我,马上就要回应安了,他们既然请我,我也不好推辞。”
杨姮皱眉,慢慢攥紧了拳头。
半响,她说道:“魏明,你现在看上去不像我以前认识的那个清平君了。你向来不喜与这些人为伍,为何如今要去陪他们喝酒?他们顾佛的兵马,回到应安之后,他们根本不会继续听命于你。”
“更何况,你是文官,也不打算执掌兵权,为什么要自甘堕落……”
杨姮没有再说下去,因为魏明的眼神已经冷了下来,似乎是恢复了几分清醒。
魏明冷笑了一声,说道:“公主觉得我这是自甘堕落?因为我与顾佛的人为伍?”
“我的确不喜欢这些没脑子的武夫,但我想要兵权,这些兵马既然已经落在了我的手里,哪怕回到应安,这些兵马也不会回到顾佛手里。你厌恶顾佛,我帮你夺走他的兵权不好吗?”
魏明忽然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摇摇欲坠,杨姮急忙拉住了他,却不想魏明一把将她搂在了怀中。
“公主,等回到了应安,我会成为世子,到时候陛下会给我们赐婚,我手里的兵就是你的,你想要对付谁,我就帮你对付谁。”
“无论我多么优秀,出色,却也只能挣个清平君的名号。入朝为官?有魏曜这个世子在,我不可能会有出头之日的,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取而代之,庶子的身份,皇后的偏袒,哪怕连你担心的会将我卷入你与顾佛陆鼎的斗争,这些问题都将不复存在!”
杨姮抓着魏明的手慢慢垂下,她想问的那些话已经不用再问了。
魏曜遭遇的刺杀,就算不是魏明主导的,与他也脱不了干系。
魏明低头看向杨姮,清隽的眉眼此刻像是火上的雨雪被炙烤融化,翻涌如浪,他轻轻笑着,伸手慢慢抚上了杨姮的眉眼,说道:“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是拯救我的神女。可是后来,我们隔了好远好远的距离,无数的人和事阻挡着我靠近你,但我不想放开你。”
“杨姮,我会做你唯一的臣子,永远跟随你。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做到,你只需要再给我一点点时间。顾佛,陆鼎,我都帮你解决掉。”
天端的月光藏进了云层里,有湿冷的风不知从哪里吹来,吹起了杨姮层层叠叠的艾绿色裙摆,她有点冷。
那一霎,这些日子里那些所有奇怪的地方,她一瞬就明白了过来。
为什么那么巧,荀恪在平州多年,却最近才让魏曜发现了那把□□。
为什么念秋他们去寻人,魏明却恰好在外游学。
为什么,来救他的是魏曜,魏明却能进青云寺,见到皇帝,然后那么巧得到了西营的兵马。
杨姮缓缓抬眸,红着眼看向眼前这个熟悉却又不再熟悉的人,哑着嗓子问道:“从开始让我来平州,便是你设计的吗?”
魏明的脸色顿了一瞬,他笑道:“阿姮,我又不是国师,怎么会算到平州城会发生什么?过去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的以后。”
杨姮闭上眼,抬手,一巴掌打在了魏明的脸上。
天边滑过裂天的银白闪电,又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