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雪空走出结界,冲到处寻人的徐星然招了招手。
“殿下,我还以为你丢了。”徐星然走过来,没看到谢御尘,问道“那位呢”
“君御哥哥有事要离开两天,我们先去北洲。”
晏雪空没有多言,一瞬间,张开了金色的羽翼。
夕阳余晖染红了半边天,与多彩的晚霞相映成趣,却也及不上这凤凰之羽的绚丽。
而如此美丽的羽翼,在少年身上,也只能成为陪衬。
晏雪空化作流光飞向边界,无数人仰起头,追逐着空中的身影。
徐星然飞到他身边,难免感慨,当年初见这位殿下,还是个小娃娃,没想到,一晃眼就长这么大了,还长得如此祸水样貌。
但凡一露面,必定有人心动再心碎。
明显些的,比如殷匪石。
藏得深些的,比如上官梦音,又比如天魔女。
其实天魔女的话本,掺杂了几分小心思,可惜太子殿下没入局,否则这情劫,渡不渡得过,还真说不准。
“我观殿下,适合走天尊的无情道。”
“星然哥哥,元辰天尊知道你这么努力推广他的无情道吗
晏雪空被逗笑了,招来一朵白白软软的云朵,往上一坐,长腿微晃。
他道“我喜欢爹爹娘亲,外公外婆,喜欢君御哥哥,喜欢很多朋友。倘若走无情道,不仅要放弃好吃好玩的,还要放下这些人,我舍不得。”
徐星然笑了笑“适合不一定要选择,殿下这样就很好。”
晏雪空掐了个法诀,加快赶路速度,两人在翌日清晨抵达了北、罗二洲交界处。
北洲气候严寒,刚进其中,便觉冷气扑面而来。
“殿下,你冷吗我这里有御寒的衣物。”
在宗门内照看师弟师妹习惯了,对着年纪比他小了近十岁的太子殿下,徐星然总忍不住多关照几分。
晏雪空摇摇头,望着天剑山的方向。
九洲最高的山峰,像一柄伫立的巨剑,屹立不倒,在哪看都很醒目。
他又看了看其他地方,道“奇怪。”
“哪里奇怪”
徐星然顺着他的视线,仔细看了看,路上仍有人在来往,没什么异常。
“你看。”晏雪空摊开掌心,放出一只纸鹤,纸鹤往他们来的方向飞,却找不到出路似的,到处晃悠,直到灵力耗尽,掉落在地。
徐星然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
他立刻往回走,踏过边界,按理来讲,应该是返回至罗洲,但下一刻,他重新出现在了晏雪空身旁。
像是鬼打墙。
“有进无出,难怪北洲的消息传不出去。”徐星然微微皱眉“悄无声息封锁整个北洲,这份手段,连我师祖都做不到。莫非,又有神器现世”
当年在灵洲,修罗族拿出了神器“化生鼎”,要血祭生灵,在场之人都毫无办法,若不是有同级别的“玄黄鼎”与之抗衡,胜负犹未可知。
神器之威,可见一斑。
晏雪空金瞳中隐有流光划过,似乎看到了什么,道“是九六锁空大阵,我听外公讲过,这是上古天庭第一困阵。想必,修罗族在天庭遗迹中找到了丢失的阵图。”
“”
徐星然无声一叹。
天庭遗迹不仅给了修罗族喘息躲藏的容身之处,更藏着数不清的重宝,随便拿出一件都让人胆战心惊,难以抵抗。
这也是渊帝明知危险,也要带人前往的重要原因。
可惜,修罗族布局多年,早已抢占先机,他们只能被动还击。
“殿下,龙神大人可有提过此阵的破解之法”徐星然飞快地思考着,沉吟道“至少得将消息传出去,以免更多人陷进来。”
“没有。”
“那殿下可懂阵法”
“不懂。”
徐星然扶额。
他是不通阵法的,但曾听闻,太子殿下天资绝世,初学炼器之道,便能炼出仙器,还上了宝华阁的器榜。
倘若精通阵法,说不定还有机会。
结果殿下对阵法之道根本就没有涉猎。
晏雪空看他愁眉苦脸,轻淡道“不懂可以学的。”
“殿下,这非一朝一夕之功,况且,阵法大师都出自冥洲,修罗宗那位少宗主对恐怕也对此道颇有研究。”
徐星然头疼,想来想去,这回都是大意了。
若是只有他一个人来,他倒是不怕的,只将生死置之度外,去拼一把,可太子殿下身份贵重,大晏神朝就这一个继承人,肩负重任,万万不能出事。
“星然哥哥,别急。”晏雪空安抚了一句,忽然察觉万剑碑的震动,拉着他道“走,我们先去天剑山。”
天剑山,练武场。
一群长老和弟子浑身带伤,被捆绑在一起,满是愤恨地瞪着上首坐着的年轻男子,更有人骂道“你这个叛贼,畜生,白眼狼枉你出身大晏皇室,却与修罗族为伍,残害同族”
那男子容貌俊朗,气度不凡,身旁还坐着个闭目的老者,眼皮都没动一下“文佑,你的私事,尽快解决。”
“师父,我知道。”
晏文佑起身,走到比武台前,看着按倒在地的狼狈青年,又问了遍“穆红漪带着其他人躲到哪去了”
“呸”青年抬起头,眉眼与穆红漪有七八分相似,嗤笑道“你也配知道我妹妹在哪”
话音未落,他就被扇了一巴掌,呕血不止。
“青霜”
“大公子”
天剑山的长老和弟子们都急得不行。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想用这种手段逼出我妹妹,那也太小瞧我天剑山弟子了。”穆青霜边呕血,边笑着大喊“红漪,不准出来,听到了吗你哥撑得住”
神采飞扬,自有傲骨铮铮。
“我来是为了挑战穆红漪。”晏文佑平静道“堂堂天剑山少主,我的前未婚妻,眼看兄长和同门备受折磨,也不愿出来应战,真令我失望透顶。”
“你趁我爹不在,带着修罗族众多高手,夜袭山门,残杀弟子,是为了挑战我妹妹吗你分明是记恨当年退婚之事,特地来寻仇”
穆青霜心知肚明,晏文佑身怀重宝,身边跟着的老者更是一刀劈开了护山大阵,击败诸位长老,修为深不可测。
他妹妹一旦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只能带着核心弟子先躲在剑冢之中,保留火种,等待他爹回来。
剑冢乃是天剑山传承之地,除却掌教,无人知晓方位,还有无数前辈留下的剑意保护,任那老者修为再强,也不可能发现。
他死撑着不松口。
晏文佑不耐烦了“穆红漪,我数三声,你再不出来,我就一根根砍掉你哥的手指,再杀尽你的同门。一,二”
就在“三”出口之时,刀锋乍现
“住手”穆红漪急促的声音响起,虽知大局为重,但她终究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
红衣猎猎,负剑而来,她独自走出了剑冢。
晏文佑刀势一转,劈开了旁边的山石。
穆红漪冲过来抱住穆青霜,小心翼翼地帮兄长擦干净脸上的血迹,眼中泪光闪烁,自责道“哥,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们。”
“傻妹妹,这怎么能怪你。”穆青霜又急又气“你不该出来啊。”
“这是我的因果,合该由我了结。”
穆红漪转向晏文佑,一字一句道“当年之事,我自问没有欺辱于你,你何至于此”
晏文佑冷笑了声“别误会,你没那么重要,我意在北洲,顺带解决旧怨罢了。”
他登上比武台,扬起长刀,气势冲天。
穆红漪拂开兄长阻拦的手,义无反顾地走过去,拔剑挡下一刀,被强大的力道震得气血翻涌,倒退数步。
仅仅一招,她就知道,晏文佑至少是合体期以上的修为。
她远非其对手。
晏文佑冲向她,步步逼近“昔日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女,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穆红漪淡淡道“这让你很出气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也输过不止一次,你执着于输赢,想证明什么”
又一刀含怒而来。
穆红漪的手臂被划伤,重重地摔倒在比武台上,本命之剑上出现了细细的裂痕。
晏文佑的刀锋指向她“这一回,是你输了。”
穆红漪神情无畏无惧,静静道“输了便输了,又能怎样纵然世人说我眼瞎,说我不如你,又能如何我手中有剑,脚下有道,便足矣。”
晏文佑怔了怔。
这些年,他经历了太多事情,退婚对他而言已算不上什么打击,只是那就像是横在他喉咙口的一根刺,不能不拔。
对穆红漪,他谈不上恨。
年少的他,在自卑与自尊之间徘徊,在嫉妒与喜欢之间摇摆,在养育之恩与父母大仇之间挣扎。
穆红漪恰好在那个时间点撞了上来,于是所有的愤怒与怨恨都有了宣泄口,一发不可收拾。
晏文佑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语气复杂的问“当年,如果我是大晏神朝太子,你会退婚吗”
“会。”穆红漪毫不犹豫道“就算你强到天上地下无人能及,我也会退婚,因为我不喜欢你,因为我要追寻我的剑道。”
晏文佑半响无言。
上首的老者不满道“文佑,你还在犹豫什么杀了她,除去你的心魔。”
心魔吗
晏文佑想,他的心魔从来不是穆红漪。
他的脸色重新变得冰冷,转身的刹那,长刀对准穆红漪的脖颈劈落。
“少主”
“妹妹”
四周惊惶之声骤起,穆青霜跌跌撞撞地往比武台冲去,绝望地哭喊。
说时迟,那时快,流转的星河拨动了空间,一道身影自天边闪现而至,挡在穆红漪前,险而又险地拦下了刀锋。
穆红漪双眸睁大,盯着眼前的白影,喃喃道“太子殿下。”
晏文佑身形微滞,僵硬地回过头来,如同宿命般,对上了那双灿若朝华的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