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巢?”阮温临听到歆然的话,眼皮不自觉地一跳,手上刚准备去抓歆然腿的动作一顿,抬眼望向她,口里下意识地重复着她话中的两个关键字。
他的眉头重重地一拧。眼中写满了震惊。
歆然怔了怔,没想到一时发恼,倒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不过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可能将那话再吞回去。沉默了半响,歆然决定不如趁此机会,直接将话题挑明,探探他如今对时清到底是什么态度。
于是,歆然立刻支棱起来,连腰板子都直了不少,下巴微微抬起冲着阮温临就是一哼:“我聪明着呢!”
阮温临听罢,目光顿了顿,轻笑了一声,反问她道:“那请问歆大聪明,你是从什么地方看出这是我跟时清‘爱巢’的?”
在说到“爱巢”二字的时候,他的语气明显加重了几分,甚至还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恨意。
可歆然听在耳中,却把那当成是被猜中了心思的恼羞成怒。
就见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傲娇地又扬了扬下巴,“你这房子买了有些年头了吧,不用问,肯定是跟我没什么关系,而你的鞋柜里有男士和女士两种拖鞋,卫生间里还有一黑一红颜色不同但同款的牙刷,这些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说完,歆然还忍不住沾沾自喜起来,为自己犹如警犬般敏锐的洞察力,和精妙绝伦的推理能力暗自骄傲。
阮温临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挑着剑眉,他的身体松了松,手肘撑着沙发,半倚靠在上面,勾着眼睨视歆然那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心底又是无奈又是郁闷:“这房子少说也有二十来年了,我要买,也不至于买这么旧的……”
“错!”还没等阮温临把话说完,歆然立刻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同时伸起右手的食指,在阮温临的眼前左右摆了摆,紧接着大拇指和食指呈一个倒过来的“7”支着自己的下巴,“正因为老旧,才可能会是你们的爱巢。”
听到这话,阮温临顿时来了兴趣,身体也由刚才半倚着的姿势直接懒散地完全倚靠在沙发上,等着歆然接下来的话。
歆然这时也兴致勃勃,“你看我们在一起五年,那就代表你与时清的那段过去是在五年之前,而五年前你应该才毕业没多久吧,就算你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一下子就买一套全新的大房子,当然只能买一套这样的破旧小二居啦!”
“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歆然见状,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就正常思维来说是这样的,再说刚毕业没多久的学生能买这样的小二居也很厉害啊,起码我上班……”
歆然那差点冲出口的话在看到阮温临投来的疑惑目光后猛地一顿,她的眼珠子向右边转了转,心下一紧。
有点得意过头了,差点说漏嘴了。
歆然抿了抿唇角,略心虚地轻咳了一声后,连声音都变弱了不少:“起码我是买不起的。”
阮温临没有将歆然那宽慰他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十分认真地盯着她数秒,确定她并不是在说笑后,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进刚才进去的房间。
等他从里面再出来,手上多了一本厚厚的相册。
走到沙发边,没等歆然问话,就将相册直接往她怀里一丢,“这里不是你以为的爱巢,而是我小时候与我母亲居住的家。”
说这话的时候,阮温临的眼睛并没有看歆然,而是转头看向沙发旁的柜子,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柔软起来。
歆然一愣,目光随着他脸朝着的方向看了过去,但因为柜子旁边有块挡板,从她所在的位置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于是,她纠结了一秒后,就拿起怀里的相册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抬着受伤的腿小心地跳了两步,在阮温临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她的时候,她看到了柜子里的照片。
是一个长相与阮温临有七八分像的女人的黑白照片。
女人长的很好看,特别是那一双眼睛,与阮温临的一模一样。虽然只是一张简单的黑白照片,但是依然掩饰不住女人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温柔气质。
歆然怔怔地转过头去,看着阮温临的脸,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这是……?”
阮温临很浅的笑了一下,扶着歆然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我的母亲……”
他的话顿了顿,眸光微微一闪,稍显迟疑地又接了一句,“……你的婆婆。”
歆然怔然,没想到事情的背后竟牵扯到阮温临的母亲,她更没想到,阮温临的母亲竟早已去世。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阮温临那张看不出表情的脸,心情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
一开始的猜测只是单纯的游戏目的,可当涉及到了对方已故的家人,歆然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实在有欠妥当。
她将手里的相册往怀里抱了抱,强忍着腿上的痛意,手撑着沙发,朝着阮温临的方向靠近了一点,难为情地嗫嚅着:“对不起……”
阮温临眼神微变,略显诧异,还未说话,就听到歆然又道了一句,“我不该什么都没了解,就随意的下定论。”
阮温临一下愣住了,完全没想到歆然会因此向自己道歉。回过神来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垂了垂眼帘,勾唇很轻地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歆然的脑袋,呢喃了一句“傻瓜。”
那声傻瓜,轻轻地,柔柔的,好像没有任何杀伤力,可一下打在了歆然的心口。
歆然只觉得脸上徒然一热,想反驳点什么,最后却只是冲阮温临娇哼了一声,眼睛完全不敢看他,羞涩之余又有些发恼,心底暗骂了一句“可恶”,但唇角却又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心痒痒的。
只是,阮温临在这个时候忽然收回了情绪,眼神中流露出一缕古怪,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歆然写写画画的纸。
摊开,抚了抚,好好的摆在茶几上后,阮温临举起右手将手背轻放在额头,身体重重地仰靠在沙发上,眼睛狠狠地一闭,眉头微微蹙起。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歆然看了看茶几上的纸,又望了望那双目紧闭,眉头微蹙看起来十分烦恼的阮温临,心中正困惑着,目光却在落在阮温临那淡红色的薄唇上时,微微走了走神。
“其实……”阮温临薄唇微张,唇齿张闭之间传来淡淡的声音,“道歉的人,应该是我。”
“啊?”
阮温临猛地一睁开眼,转头看向歆然,眼眸中带着一抹别样的情绪。
歆然说不清那是什么,却莫名觉得此刻的他有一种很强烈的诉说欲。
阮温临扯唇轻笑了一下,又再次将头转了回去,眼睛大睁着仰望着天花板,半侧着的脸上神色莫测,直到歆然以为他不打算发言的时候,他却又突然开口:“然然,你知道,我的母亲是怎么离开的吗?”
阮温临的这个问题太过沉重,沉重到歆然根本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应答才好。
好在,阮温临也并不是真想从她的口中得到答案。下一秒,就听到他冷笑了一声,“我的母亲,因为阮籍抛妻弃子的行为而患上抑郁症,最后受不了刺激,在我中考后,跳楼自杀。”
抑郁症?自杀?
听到这话,歆然眼睛蓦地一睁。
她猜想过阮温临与阮籍关系恶劣的各种可能,却没想过,背后竟是如此血淋淋的真相。
难怪,在医院的时候,他会那样对待阮籍。
“但更可笑的是,在我信誓旦旦一定不要变成他那样的人后,我却又在不知不觉中……”说到这里,阮温临的双眸又再次沉沉地闭上,过了半响,才继续道,“变成了他。”
阮温临勾了勾唇,唇角露出一缕极为讽刺的笑容,苦涩又难堪,“其实你的猜测基本是对的,你的抑郁症是因我而起,是我自私的没有处理好自己对时清的感情,就轻易地与你开始一段恋情,也是我的盲目自大,才让你陷入了那般的境地,是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
歆然愣怔地望着阮温临,虽然在猜测的时候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当亲耳听到他说出这番话,歆然又觉得很不是滋味。
她抿了抿了唇,唇齿轻启,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又不知该说什么,默默地闭上了嘴。
说原谅吗?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代替曾经的‘歆然’原谅阮温临。
那要安慰他吗?
但那些好听的话,即便说出口了,又有什么意义。
歆然垂下眼帘,看着怀里的相册,此刻的心头万般思绪划过,千万种情绪萦绕在她的心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一种很奇怪的情绪自身体深处冒了出来,像一只无形的网把她困在其中,而在网外,仿佛还有一个看不见的灵魂,在歆然迷茫之际,正在用尽全力挣扎着挣脱某种束缚,想要抢夺并掌控这具身体的主权。
歆然的沉默以对令阮温临有些无所适从,他缓缓地睁开眼睛,转过头,看着歆然那半垂着的眼帘,一副严肃的模样,心紧了紧。
思忖了半秒,阮温临坐直了身体,整个人面朝着歆然,轻轻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但歆然并没有答复,反而将脑袋垂得更低了,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有紧紧抱着相册的手显露了她此刻紧张的情绪。
沉默自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歆然漫长的沉默是阮温临始料未及,他以为歆然在听到那番话后,会愤怒地同他要一个真相,或者谩骂他的无耻,可她却什么都没做,只是沉默着,沉默着面对他,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坦白。
就如那时,用无数的沉默,抗议他的无情的一般。
阮温临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将歆然与从前的那个她联系在一起。
他一直以为,这段时间对歆然的陌生感全是源自于自己对歆然的不了解,可在这一刻,他才察觉,自己已经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歆然与过去的她完全分割开来。
是性格的使然吗?
但这个想法才刚出现,就被阮温临立刻否决。
“那你与时清,在我们在一起后,到底有没有做过出格的事?”终于,在漫长的沉默后,歆然发出了疑问。
可那熟悉的声音里,却隐着极其悲凉的冷意。
阮温临听到问话,眉头微微一皱,问题中使用的字眼让他觉得十分怪异,他刚要发出疑问,就听到歆然厉声地催问了一句。
“有,还是没有?”
她的语调没有太大的变化,可声音却冷厉逼人,与平日发恼时的质问完全不同,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阮温临心下虽满是困惑,但此刻也来不及多想,直接回道:“没有。”
歆然在这掷地有声的回答中抬起了头,目光冷然地盯着阮温临的双眼,似乎想从他的眼中看到答案。
阮温临也完全不惧,直接迎上她的目光,“然然,虽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必须向你承认,曾经我确实很喜欢时清,甚至当初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对时清都依然抱有好感。但我们在一起后,我与她的关系就止于朋友。我可以为我在过去的交往里,因为她的事总将你抛下的行为道歉,但你要相信我是不会做出脚踏两条船的事。”
阮温临极少会一次性说如此多的话,更别提是在认真的解释。
在他的字典里,永远秉承“事实胜于雄辩”的理念,可陆明冉曾说过——“如果误会不亲自解开,对方又如何知道你心里是什么想法。”,这也是他决定与歆然坦白过去的原因。
直到现在他还不明白曾经的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执着于时清,执着在那份明知道不可能的喜欢中,但自从发现歆然因为自己患上抑郁症,他才惊觉自己竟变成了与阮籍一样的人,让歆然承受着与母亲一样的煎熬。
他想补偿歆然,补偿自己对她的伤害,也想让自己的负罪感减少一些。
可渐渐的,他发现自己开始变得贪心了。
他不再只是单纯的想要补偿歆然,他想的更多,他想从歆然的眼中再次看到对自己满满的爱。
歆然凝神望着阮温临久久没有说话,那双异于往常的冷静眸中在看到阮温临此刻表露出的一丝焦急后,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疑惑,看着阮温临仿佛是在看着陌生人一般。
可面对歆然略带困惑的眼神,阮温临只是一脸严肃:“然然,对于我过往的行为我不做任何辩解,但我希望……”
“老公。”
歆然的一声“老公”直接打断了阮温临将要说出口的话,而那声几乎快被遗忘的称呼,令他的心头涌起一抹古怪的熟悉感。
他看着歆然,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眸光闪烁间,在他还来不及抓住那奇怪的感觉,就听到歆然又继续道:“如果再回到那个时候,你还会选择和那时的我在一起吗?”
歆然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轻,凝望着阮温临的眼里带着一种只存在于他记忆深处的某个熟悉的期盼。
这个眼神……
阮温临的心微微一沉,那古怪的感觉又再次凭空冒了出来。
“老公……”
在阮温临的沉默下,歆然不禁又低低地唤了他一身,眼神中多了一分乞求。
内心古怪的情绪愈发膨胀,眼前的人与他所熟悉的歆然渐渐的剥离。
直到对方再次发出低微的呼喊,他终于定了定神,看着歆然的眼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歉意。
“如果是那个时候……对不起。”
——
“叮!”
“恭喜玩家成功完成【母亲】的支线任务,获得成就——‘敞开心扉’,并获得相应的好感值。好感值已加入参数,请玩家再接再厉。”
“温馨提示:攻略对象阮温临的好感度即将达到50。”